王面点了点头，银灰色的眼眸习惯性地快速扫过店内问道：
“三舅，周平不在？”
“不在不在。”
三舅放下算盘，拿起旁边的搪瓷杯喝了一口，随口道，
“那小子，找了个临时工干着，给人当老师去了。”
“老师？”
王面微微一怔，这个词汇和周平联系在一起，产生的违和感让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周平那社恐到极致的性子，去当老师？
教什么？剑术吗？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一丝担忧浮上王面心头——
别是又被什么奇怪的人或事给缠上了？
三舅没注意到王面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里满是嫌弃，自顾自地吐槽道：
“就是啊，也不知道哪个学校这么不挑……他走了倒好，新找的这个临时工，啧，活儿干得是真不行！你看那盘子——”
三舅说着，伸手指向旁边一摞刚收进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碟，痛心疾首地说道：
“洗得一点都不透亮，摸上去还腻乎，跟周平洗的差远了！那小子别的不行，洗碗是真下功夫，每个盘子都锃光瓦亮的……”
王面顺着三舅的手指看去，正想附和两句，就听见后厨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
一个人端着个大大的塑料盆走了出来，盆里堆满了待洗的蔬菜。
王面：“？？？”
他下意识地眨了下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连续任务出现了幻觉。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肩背挺直，即便是系着一条明显小了一号、印着俗气大红牡丹的旧围裙，也难掩某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
只是此刻，这气度与那围裙、以及他手里那个格格不入的塑料盆形成了极其惨烈的对比。
那不是守夜人的最高总司令叶梵又是谁？
叶梵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王面，脚步猛地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慌乱”和“尴尬”的神色。
那表情出现在叶司令脸上，堪称奇观。
两人隔着几张油腻的饭桌，大眼瞪小眼，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头顶的老旧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嗡嗡转着。
最终还是叶梵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干咳一声，把菜盆放到旁边一张空桌子上，动作略显僵硬，试图挽回一点总司令的威严，尽管那牡丹围裙让这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
“……咳，王面啊。”
叶梵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但细听之下还是有点不自然，
“你怎么来了？”
王面艰难地将目光从那条围裙上移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
“叶司令。我……来找周平，道个谢。”
他开口回答道，顿了顿，实在没忍住，王面视线又飘回了围裙，
“您这是……？”
叶梵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精彩，像是吞了只苍蝇又不得不保持微笑。
他瞥了一眼还在絮叨“盘子洗不干净”的三舅，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一种“老子一世英名居然毁于一旦”的悲愤，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林七夜那帮小兔崽子！”
“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周平才勉强同意去给他们上几节课，指点指点……代价就是老子得来替他端盘子洗碗。”
王面：“……”
所以，周平做为“老师”，是给林七夜的005预备队上课？
而叶司令，为了给预备队请来这位“绝世高手”当外教，竟然把自己抵押在这儿当临时工了？
信息量有点大。
王面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周平面对一群年轻守夜人，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还要努力讲解剑术的画面……
然后又看了一眼面前系着牡丹围裙、一脸憋屈的叶司令，一股极其强烈的、想要爆笑的冲动猛地冲上天灵盖。
他猛地抿紧嘴唇，下颌线绷得死紧，喉咙里发出一点极其可疑的、被强行压下去的“咕噜”声。
银灰色的眼睛里瞬间漫上一层生理性的水光，那是王面用力憋笑的结果。
叶梵何等眼力，立刻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说道：
“王面，我警告你——今天你在这店里看到的，敢说出去半个字，让第三个人知道……老子回去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下半辈子坐轮椅出任务！听到没有？！”
王面立刻点头，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他用力抿着嘴，生怕一开口就破功，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表示绝对服从的气音道：
“……嗯！”
但那疯狂上扬的嘴角和剧烈抖动的肩膀，彻底出卖了他。
叶梵看着他这副样子，额角青筋跳了跳，最终也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认命般转身。
他端起那个塑料盆，重新撩开后厨的帘子，留下一个带着浓郁怨念和滑稽感的背影。
帘子落下前，王面还眼尖地瞥见后厨水池边，果然堆着更高一摞待洗的碗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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