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离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一丝起伏，如同电子合成音一样。
“卜离。”
叶梵看着他，眼神复杂，
“吴通玄情况怎么样？”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在深度治疗舱。能不能醒过来，未知。”
卜离的回答相当简洁。
叶梵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开口继续问道：
“任务结果？”
卜离的瞳孔似乎微微聚焦了一下，但转瞬又恢复了那种深渊般的平静说道：
“秦岭深处，古神教会利用特殊磁场和古代遗迹构建的召唤祭坛，坐标XXX.XXX。”
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最准确的词汇，
“现在确认目标结构彻底崩溃，能量核心瓦解，无再生可能。”
“相关人员？”
叶梵追问，语气加重。
“祭坛周围所有古神教会成员，已全部灭杀。无活口，无遗漏。”
卜离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像是在念一份冰冷的报告。
左青的呼吸都屏住了，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王面站在门边，如同凝固的雕塑。
卜离口中描述的“灭杀”场景，与他感知中那六具行走的“空壳”形成了残酷的互文。
他几乎能想象到，在秦岭深处某个阴冷的洞穴或遗迹里，卜离操控着……操控着什么，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一切，收割生命的画面。
叶梵盯着卜离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也是王面最想知道的问题：
“卜离，你现在……是什么禁墟？”
卜离沉默了大约两秒。
然后，他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灵媒。”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王面脑海中炸开。
灵媒。
操控灵魂，沟通幽冥，甚至……
役使亡者。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冰冷的两个字瞬间拼凑完整。
那萦绕在雷霆六人身上挥之不去的死寂感，那如同提线木偶般流畅却毫无生气的动作，那感知中彻底断绝的生命波动……
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们早已在秦岭深处，彻底死亡了。
他们的身体，不过是卜离以“灵媒”禁墟之力强行维系、操控的躯壳。
叶梵所谓的“带着雷霆他们回来”，根本就是卜离操控着六具战友的尸体，行走在归途之上。
吴通玄悲壮的诀别并非无的放矢，他是唯一亲眼目睹了雷震小队真正结局的人。
他拼死阻止假面深入，甚至不惜打晕王面，就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兄弟们……
已经回不来了。
而卜离，带着他们的“躯壳”回来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王面的脊椎骨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站在叶梵面前，神情空洞如同人偶的卜离，看着他身上那磅礴却死寂的克莱因境力量，看着他无意识微微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动作——
那里似乎残留着某种戒指的压痕，又或者只是王面的错觉。
卜离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才能获得这足以摧毁古神教会据点、操控亡者归来的力量？
一种巨大的悲恸和冰冷的疑问如同两只巨手，狠狠攥住了王面的心脏。
他站在那里，灰色的身影仿佛融入了办公室沉重的阴影里。
叶梵听完卜离的回答，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在卜离那张过于平静的脸上逡巡，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沉重地落在寂静的空气里。
“知道了。”
叶梵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任务完成报告，稍后提交给左副司令。你……先回去休息。关于你的禁墟和后续安排，总部会再找你谈。”
“是。”
卜离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微微颔首，如同一个接收到指令的机器。
他转身，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刻板的流畅，走向门口，走向站在阴影里的王面。
两人在门口擦肩而过。
卜离的目光在王面身上似乎停留了一秒，眼里的一闪而过的情绪王面看不太懂。
王面能感受到卜离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非人的冰冷气息，以及那磅礴精神力下，灵魂深处似乎被彻底撕裂后留下的，令人心悸的空洞和麻木。
门在王面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卜离离去的脚步声。
办公室里只剩下叶梵、左青，和站在门边的王面。
叶梵的目光落在王面身上，他知道王面已经猜到了真相。
“你都听见了。”
叶梵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是疑问，是陈述。
王面缓缓转过身，银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浪潮，他直视着叶梵说道：
“他们……在秦岭就已经死了，对吗？卜离的‘灵媒’，带回来的只是躯壳。”
叶梵没有直接回答，他靠回椅背，半晌，他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说道：
“王面，守夜人的路，从来都是荆棘丛生，尸骨铺就。有些胜利的代价，沉重到无法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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