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像一台耗尽精力的老式发动机,发出沉闷而疲惫的叹息。冷气吹在脸上,却驱不散林野额角的细密汗珠。他死死盯着探伤仪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如同感应到某种潜藏危险的生物触须。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电子元件散热的味道,混合着地上几滴不小心洒落的探伤耦合剂的淡淡腥甜,构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化学氛围。
K78-237钢轨的探伤数据第三次跳出来时,他终于确认——核伤深度显示1.2毫米,一个看似安全,甚至可以说是“优良”的数值。然而,林野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他记得自己亲手用最精密的超声波探头,在那个下午,对着那截被小心翼翼取下的钢轨样本,反复探查了不下十次。他的测量结果是2.1毫米。
“42.7%的偏差。”这个数字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他抓起桌角的记号笔,在草稿纸上重重圈出这个数字。笔尖用力过猛,尖锐的笔头戳破了薄薄的打印纸,在粗糙的纸背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个偏差,他太熟悉了。这已经是兰星线今年第三次出现这种“巧合”的数据偏差了。上回是K33-109钢轨,核伤深度被系统“少报”了38%,一个听起来不算太大的数字,结果呢?那处被系统判定为“轻微异常”的隐患,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夜,当列车以高速通过时,引发了剧烈的脱轨事故。铁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扭曲变形,像一条被折断的巨蟒,而列车则像被撕碎的玩具,散落在湿滑的铁轨两侧。那画面,林野至今仍能清晰地回忆起监控录像里的每一个血腥的瞬间。
“又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盘踞在胸腔里的毒蛇,缓缓吐出信子。
仪器突然发出短促而尖锐的警报声,像一声短促的尖叫,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裂纹长度的检测结果跳成15.3厘米。林野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仿佛一声无声的控诉。他几乎是跑向轨道模型区,那里摆放着1:1复刻的钢轨截面模型,还带着今早用专业设备模拟探伤时沾上的机油,油腻腻的,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模型上的那道疲劳裂纹,像条狰狞的蜈蚣,趴在轨腰处,触目惊心。林野用戴着绝缘手套的手指轻轻触摸模型上的刻痕,模拟着真实裂纹的走向和深度。他记得自己当时用卡尺精确测量过,那道裂纹的实际长度是39厘米。
“15.3厘米?”他对着探伤仪屏幕,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你当这是儿童玩具吗?这可是承载着数百人生命的钢铁轨道!”
屏幕上的数字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加坚定地闪烁着,仿佛在嘲笑他的质疑。林野的心跳开始加速,他走到仪器前,试图用管理员的权限重新校准数据。他的手指在触控屏上快速滑动,输入一串只有核心技术人员才知道的密码。
然而,就在校准程序即将启动的瞬间,屏幕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原本清晰的波形图开始扭曲、变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混乱的涟漪。几秒钟后,涟漪消失,屏幕定格成一行猩红的提示文字,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和真相之间:
“检测到未授权参数修改,请联系刘主任授权。”
林野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悬在半空,仿佛被钉住了一般。后槽牙咬得发酸,额角渗出新的汗珠。他记得,三小时前,为了验证这持续了数月的偏差问题,他确实曾尝试删除一个名为“审批过滤”的自定义函数。那是一个上周刘成主任亲自要求嵌入系统的“安全模块”,刘成当时振振有词地说:“小林啊,现在上面要求严格,我们要符合集团公司最新的审批规范,这个模块能自动过滤掉一些‘不必要的警报’,让我们的报告更‘简洁’、更‘规范’。”
林野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刘成是主任,是前辈,又是这次系统升级的主要推动者,他只是个技术骨干,能有什么办法?他当时只是嘴上应着,心里却暗自嘀咕:自动过滤?这听起来怎么像是人为干预?
此刻,这行猩红的提示,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原来,那不仅仅是“过滤”,而是赤裸裸的“屏蔽”,是有人故意设置了一个陷阱,阻止他进一步探究真相。
更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当他试图强制重启仪器时,启动界面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显示公司Logo和产品名称,而是直接跳转到了一份自动生成的探伤报告界面。屏幕的冷光下,一份报告的轮廓逐渐清晰,红色的电子公章在“报告”落款处泛着刺眼的光芒,盖得那叫一个正。报告标题是《K78-237钢轨例行探伤报告》,而批注栏里,“同意上线运行”五个字力透纸背,像是用蘸满了墨汁的毛笔重重写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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