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就这样回去!回去,就意味着彻底的溃败,就意味着向那些肮脏的谎言缴械投降,就意味着眼睁睁看着那颗名为“灾难”的种子,在他们精心伪装的土壤里生根发芽。不!绝不!
一股决绝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起来。他决定复测。这不再是为了向那个叫陈大奎的家伙证明什么,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那份沉甸甸、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的工程师的良知,那份在利益与谎言的洪流中,依然不肯沉沦的、滚烫的良心。
他深吸一口气,绕到钢轨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重新架设起全站仪。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数倍,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生怕这鬼天气里的任何一个微小的误差,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校准棱镜,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调整焦距,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仿佛那是他此刻全部的世界。雨水顺着他的脖颈灌入衣领,冰凉刺骨,却浇不灭他眼底那簇名为“坚持”的火苗。
X轴位移:2.7mm
Y轴位移:-3.1mm
沉降速率:0.18mm/h
同样的数字,又一次毫无意义地跳动着。冰冷的屏幕,像一张嘲讽的脸,将他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林野疲惫地闭上眼,仿佛要隔绝这恼人的数字世界。再睁开时,他的目光不再焦着于那块屏幕,而是投向了眼前真实的、沉默的铁轨世界。这一次,他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肉眼去审视。
于是,那些被仪器忽略的细节,如同隐藏的符文,在他眼前浮现:钢轨接缝处,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呼吸般细微的错位;道路边缘,被无数车轮碾压出的松洞,仿佛随时会散开的牙齿;枕木之下,泥土被连日雨水冲刷后,留下的蜿蜒浅沟,像大地被划开的伤疤。这些,是冰冷的机器算法无法捕捉、无法量化的语言,是只有经年累月与铁轨相伴才能读懂的、来自经验与直觉的、带着温度的警告。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沿着钢轨,像一位虔诚的朝圣者,一寸一寸地向前丈量。随身携带的钢尺与水平仪,成了他此刻最信赖的伙伴,辅助着他进行着更为精密的判断。靴子踩过道砟间积水的洼地,“啪嗒”一声,飞溅的水花无情地打湿了他的裤腿,带来一阵寒意。他停下脚步,弯下腰,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那些松动的道砟,那湿滑、松软的质感,仿佛触摸到了一颗被雨水浸透、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引信,冰凉而危险。
又走了大约五百米,来到G区段的末端,一股更浓重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眼前的景象,远比之前更加不祥。几根枕木之间的道砟,如同被无形的手按下去一般,明显下陷,形成一个浅坑,里面积着浑浊肮脏的雨水,像一只污浊的眼睛。但真正让他心脏骤停、脊背发凉的,是几道新鲜得刺眼的、完全不规则划痕,深深地烙印在钢轨的内侧。那不是寻常的磨损,而是列车车轮在剧烈晃动或是紧急制动时,绝望地、野蛮地抓挠留下的印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瞬间。
“果然……”林野低声呢喃,那声音仿佛一粒微尘,瞬间就被窗外那瓢泼大雨的喧嚣彻底吞噬,不留半点痕迹。可他心里清楚,眼前地上这些深深浅浅的抓痕,绝不可能是寻常之物留下的。一种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迅速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划破眼前的昏暗。他屏住呼吸,将闪光灯对准那些诡异的痕迹,手指微微颤抖着,快门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而清晰。他必须,一定要留下这些证据,哪怕只是几张模糊的照片,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腰间的对讲机骤然炸响,惊得他手一抖,手机差点脱手。里面传来的,不再是陈大奎那令人牙酸的冷笑,而是一个年轻、略带慌乱的声音,还夹杂着雨声的嘶嘶作响:
“林哥!林哥你在哪?工长他……他急死了!说那边积水都快漫到路肩了,太危险,让你赶紧撤回来!说是……说是段里特别通知的!”
林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额角几根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这声音他认得,是工区里那个刚来不久、还有些毛手毛脚的实习生小王。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这越下越大的雨,开始在他心头弥漫。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底的疑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问道:“小王,你告诉我,陈工长他现在人到底在哪儿?”
“喂,林哥…在哪儿呢?在段部啊…刚散了会,他们…他们说…要处理你昨天那事儿,就是‘谎报’的事儿…” 小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仿佛隔墙还立着工长那双犀利的眼睛。
“处理我?什么意思?” 林野手里的对讲机仿佛瞬间变得滚烫,他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沉甸甸地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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