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法忧闷论:法衡失坠与公器沦替》今译
——丙午春月,治狱官与商人在漕运码头论法
第一章 叩问:忧愤的开端
(运河冰面融化,漕船首尾相接驶入船闸。商人守着三船淮盐,看见巡卒勒索船夫,突然拍打船桨长叹。)
治狱官按剑走过船舱,问道:“您守着货物叹息,为何如此愤慨?”
商人扔下船桨作揖,指着岸上的官吏说:“刚才看见税吏索要‘陋规’,船夫稍有迟疑,就以‘违禁’为由扣押货物。市井间常说‘守法朝朝忧闷,违法日日欢颜’,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我运盐二十年,持盐引纳税,年年遭官吏刁难;而私盐贩子买通漕运总督,百艘船队连樯而下,官船竟为他们护航,这难道不是律法失衡、执法不公吗?希望您能剖析这个道理。”
治狱官抚剑蹙眉:“您看见船漏,该怨江河吗?《商君书·修权》说:‘法律是君臣共同执掌的。’如今执掌法律的人谋私,不是法律的过错。但您说‘忧闷’源于执法不公,姑且说说具体情形?”
商人指着江上用火漆封舱的船说:“我这船持有户部盐引,每过一道船闸,必定遭‘查验’——要么说‘引纸模糊’,要么说‘盐分杂沙’,动辄罚没十分之二三。去年遇到漕运千总,索要千两白银才肯放行,我拒绝后,竟被以‘私盐’罪名扣船三个月,货物损失过半。而扬州‘盐霸’李某,没有盐引私运货物,反而借‘官运’旗号横行,沿途官吏分得他的利益,对他视而不见。这难道不是‘守法者如羊入虎口,违法者如虎带冠冕’吗?秦朝的赵高指鹿为马,隋朝的麻叔谋凿河索贿,如今的小吏,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第二章 析弊:法律天平的失衡
治狱官顿足说:“您说到这里,正触及时政弊端!法律如同天平,天平失衡则轻重颠倒,秤砣歪斜则曲直混淆。《韩非子·有度》说:‘法律不偏袒权贵,墨线不迁就曲物。’如今执法者‘偏袒权贵’‘迁就曲物’,才使法律天平倾斜。从前郅都担任济南太守,‘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了郅都都侧目而视’,这是执法公正;如今的官吏,‘权贵犯法就掩盖,平民遵规也受罚’,这是法律天平失衡。
“再看汉朝的张汤,虽然用法严厉,却‘每次判决大案,总想附会古义,迎合君主心意’,最终身败名裂;唐朝的来俊臣,‘罗织罪名,制造冤狱’,虽然得一时之威,最终被灭族。这难道不是执法者私用权力,导致法律工具蒙尘吗?更有甚者,如宋朝的蔡京,‘以花石纲使天下困窘,自己却恃权免税’;明朝的刘瑾,‘设立内厂苛法,却纳贿卖官’——这些人把律法当作私刃,割守法者的肉,喂违法者的欲,怎能不让良善之人忧愤?”
商人捶打船舱说:“您知道弊端,可小民依靠什么?我曾向按察司控告李某,反遭‘诬告’罪名,被笞打二十;李某听说后,派人送来‘警示银’,笑着说‘您想再尝尝板子的滋味吗’。如今律法如同蛛网,只缚平民不缚官吏,如同樊笼,只囚良善不囚奸恶,这忧闷不关法条,实关权柄下移、奸吏横行!”
第三章 辩枉:公器的丧失
治狱官解下佩剑放在案上,叹息说:“您所说的‘权柄下移’,正切中要害。《慎子·逸文》说:‘官员不偏袒亲友,法律不宽容所爱。’如今官员偏袒亲友,法律宽容所爱,才使公器沦为私产。从前子产铸刑书,‘不避亲贵,对所爱之人也依法行事’,所以郑国大治;如今的执法者,‘对上因权贵请托而枉法,对下因胥吏贪婪而纵容’,就像铸秤的人自己折断秤星,量物的人私藏秤锤,怎能公正?
“试看盐铁政策:汉初‘放任百姓煮盐铸钱’,因为没有苛法而商贾富裕;汉武帝‘将盐铁收归官营’,本为强国,然而郡国官吏‘借官营之名,行私敛之实’,最终导致‘良贾破产,私贩横行’。这不是法律的过错,而是‘掌秤者舞弊’的过错。再如唐朝的‘两税法’,起初是‘不分丁男中男,按贫富征税’,后来被官吏‘按旧户籍摊派,不问贫富’,导致‘贫者更贫,富者更富’——法律本为利民,经过奸吏之手,反而成了害民的工具,这就是所谓‘经是好经,被歪嘴和尚念坏了’。”
商人指着岸上的酒肆说:“那家‘醉仙楼’是漕运总督小舅子开的,占道三尺,县丞亲自题写‘官商合营’匾额;我的货栈距街道五尺,竟以‘侵街’为由被罚。昨天看见私盐船遇到巡船,用‘孝敬银’买通,巡船反而鸣炮‘护送’;我这船持有正规文牒,反而被指‘迟延’而锁舱。这难道不是‘守法者步步荆棘,违法者处处畅通’吗?《管子·明法》说‘私行确立则公法毁坏’,如今私行如蔓草,公法如残烛,叫小民如何自处!”
第四章 究源:上下的蛀虫
治狱官拔出剑说:“您看见蠹虫蛀木,该砍树吗?还是该除虫?《商君书·靳令》说:‘法律已定,不因为好话而损害法律。’如今损害法律的有两种:一是‘上枉’,权贵用‘特旨’‘批条’破坏法律;二是‘下蠹’,胥吏用‘陋规’‘常例’败坏法律。上枉如东汉梁冀,‘一门七人封侯,三位皇后,六位贵人’,假传圣旨破坏法律,导致‘桓灵二帝卖官,朝政日益败坏’;下蠹如宋朝‘吏强官弱’,州县文书都出自小吏之手,于是‘官员不懂法律,小吏私用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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