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顶楼的留声机还在转,《天涯歌女》的调子被电流扯得支离破碎。
顾承砚捏着苏若雪连夜送来的资金流向图,指尖在"福兴棉纺厂-日商三井株式会社"的转账线上压出一道折痕。
窗外的梧桐叶扫过玻璃,他突然想起今早赵德昌来送请柬时,袖扣上沾着的樱花香——和渡边大佐办公室里的熏香,一模一样。
"青鸟。"他喊了声,转身时看见墙角阴影里立着的人。
那是他最信任的伙计阿福,此刻正把最后一叠账本锁进铁皮柜,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像根细针,扎进夜的寂静里。
"去通知老周,明早七点前,福兴厂后巷的米行、西边的铁匠铺,各安两个能扛事的。"顾承砚把流向图折成方块,塞进西装内袋,"赵老板不是爱说'商战要讲和气'么?
咱们就给他凑个和气的局——明晚的联合融资会,请柬得烫金的,送到他书房案头。"
阿福应了声,转身时门框发出吱呀轻响。
这声响像把钥匙,"咔"地打开了另一重时空——弄堂口的留声机突然拔高,《何日君再来》的靡靡之音裹着油葱饼的香气涌进来。
顾承砚摸出怀表,指针正指向凌晨三点一刻,正是苏若雪约赵太太的茶会时间。
霞飞路的"云裳"茶室内,苏若雪捏着青瓷茶盏的手微微发暖。
赵太太刚把第三块桂花糕推到她面前,胭脂染过的嘴角还沾着糕屑:"苏小姐这妇女互助会可真好,我家那口子整天泡在厂里,我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太太疼先生呢。"苏若雪垂眼轻笑,茶盏在指尖转了半圈,"前儿听顾先生说,福兴厂最近接了大单子?
赵先生怕是要忙到脚不沾地了。"
赵太太的眉毛跳了跳,银镯子磕在桌沿上:"忙?
他倒真是忙!
前儿说去闸北谈货,结果我让车夫跟着——"她突然捂住嘴,眼睛往四周扫了扫,见茶房里只有绣着牡丹的屏风,才压低声音,"竟去了虹口的什么'鹤鸣居',说是日侨俱乐部!
我跟他闹,他倒骂我头发长见识短......"
苏若雪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她想起顾承砚说过,虹口那片的日侨俱乐部,是渡边大佐的"情报中转站"。
面上却仍挂着柔婉的笑,从手包里摸出丝帕递过去:"太太消消气,许是生意上的应酬?"
赵太太接过丝帕,忽然盯着帕角的并蒂莲绣花:"这花样真巧......苏小姐手真巧。"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我家那口子总说,等赚够了钱,要送我去日本学茶道......日本......"
窗外有黄包车铃铛叮当响过。
苏若雪看着赵太太发怔的模样,悄悄摸出钢笔,在丝帕内侧快速记下"鹤鸣居 虹口北苏州路37号"。
等赵太太回过神时,她已将丝帕叠好塞进手包,指尖触到包底的铜哨——那是顾承砚让阿福塞给她的,说紧要时吹三声,弄堂口有便衣巡捕。
同一时刻,闸北的旧仓库里,青鸟正把最后一张老照片拍在布满霉斑的木桌上。
照片里穿西装的男人戴着圆框眼镜,和林芷兰站在女工识字班的黑板前,黑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国家"两个大字。
"这是林小姐出事前三个月拍的。"老周蹲在墙角,吧嗒着旱烟,"后来那男的就不见了,再没露过面。"
青鸟的指节抵着照片里男人的脸,指腹蹭过相纸的纹路。
他记得林芷兰出事那晚,自己在医院外守着,听见她最后一口气是从带血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告诉顾先生......查......查山田......"
"山田正雄。"老周突然开口,旱烟杆在照片上敲了敲,"前儿听码头的老陈说,日本领事馆新来了个经济顾问,就叫这名儿。"
仓库的破窗漏进一缕月光,正好照在照片边缘的一行小字上——"大正十五年春 山田正雄摄"。
青鸟的虎口旧疤又开始跳,那是三年前替林芷兰挡刀时留下的。
他突然抓起照片塞进怀里,转身时带翻了木凳,"哐当"一声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老周,去弄份领事馆的职员名单。"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要带照片的。"
商会顶楼的灯一直亮到天光泛白。
顾承砚站在窗边,看着第一辆黄包车碾过青石板路。
苏若雪的身影出现在弄堂口,手包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他认得那晃动的频率,是丝帕压在包底的重量。
"赵太太说的地方,记下来了。"苏若雪把丝帕递给他时,指尖还带着茶盏的余温,"虹口北苏州路37号,鹤鸣居。"
"青鸟那边,查到了山田正雄。"顾承砚展开丝帕,目光扫过那行小字,"日本领事馆的经济顾问。"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烫金请柬,"赵德昌的请柬,该送了。"
苏若雪看着他将请柬装进红漆木盒,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融资会上,得让有些人听见点'风声'。"此刻晨光里,他的侧影被镀上一层金,连睫毛都在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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