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会议定在次日戌时三刻。
顾承砚提前一个时辰到了商会顶楼的小会议室。
胡桃木长桌擦得能照见人影,他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指节抵着下颌——这是他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苏若雪抱着一摞账本进来时,正见他望着对面墙上周家绸缎庄的鎏金招牌出神,雨雾里那三个字像浮在水面的油渍,晃得人眼酸。
"周老板今早差人送了帖,说家里姨太太犯了产后风。"苏若雪将账本码在他手边,翡翠平安扣蹭着桌沿发出轻响,"但我让阿福去周宅门口转了圈,门房说三姨太前天刚带着孩子回了苏州。"
顾承砚转身时眼底浮起冷光。
他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恰好是她惯常给他备的,不烫不凉。"昨晚整理的名单呢?"
"在这儿。"苏若雪从衣襟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叠毛边纸,"核心成员共十三人,其中五位在染坊管生产,四位跑货船,剩下四位..."她顿了顿,"包括陈董事的侄子小陈,上个月刚调去管仓库钥匙。"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顾承砚捏着名单的手指骤然收紧,毛边纸在指缝里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他想起昨夜苏若雪译出的密信,最后那句"务必确保顾氏染坊无人生还"像根烧红的针,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此刻他面上却浮起寻常的笑,像要去谈桩普通绸缎生意:"等会儿开会,我只说清道夫行动要炸工厂,但不说具体时间和目标。"
苏若雪抬眼望他。
台灯的光落在他眉骨上,投下一片阴影,倒显得那双眼睛更亮了,"为什么?"
"若我说得太透,藏在暗处的老鼠反而能对上口供。"顾承砚将名单折成小块,塞进袖扣里,"我要他们自己慌。"
戌时三刻,十三人陆续到齐。
陈董事掀门帘时带进来股潮湿的霉味,周老板的大公子周明远跟着挤进来,发梢还滴着水,啪嗒啪嗒打在青砖地上。
顾承砚等最后一人落座,才将手里的密信复印件"啪"地拍在桌上。
"各位,这是我让人从日商保险柜里扒出来的。"他声音平稳得像钟表齿轮,"清道夫行动,目标是咱们的工厂。"
会议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染坊张主管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顾少,这信可准?
上个月我还见王翻译官跟小林商事的人在虹口喝酒——"
"准不准,你们看看这个。"顾承砚抽出最上面一页,推到张主管面前。
泛黄的纸页上,"顾氏染坊"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但具体时间、动手的人,我现在也不知道。"他扫过众人发白的脸,"只知道,咱们中间有老鼠。"
周明远的茶盏"当啷"掉在桌上,溅出的茶渍浸透了他新裁的湖绸马褂。
陈董事的胖手捏着佛珠,珠子在指缝里转得飞起来:"顾少这话说的...咱们都是跟着顾家打天下的,哪能..."
"陈叔,我信您。"顾承砚打断他,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但信您没用,得信人心。
若雪,把东西拿出来。"
苏若雪从屏风后搬出个桐木箱子,箱盖雕着缠枝莲,锁孔里插着把黄铜小锁。"这是匿名举报箱。"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春夜的雨,"各位回去跟底下人说,有可疑的人、可疑的事,写张纸条投进来。
我和顾少亲自开箱,只认纸条不认人。"
张主管最先反应过来,粗糙的手掌拍在桌上:"好!
我明儿就让染坊看门的老周头守着,谁鬼鬼祟祟凑近车间,我打断他腿!"
周明远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摸向马褂口袋,又像是想起什么,手指蜷成拳抵在桌沿。
顾承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笑意更深:"另外,我让报社放了消息,说咱们要办实业救国博览会,联合洋行展示新织的云锦。"他端起茶盏抿了口,"日本人爱面子,到时候肯定派人来瞧热闹——"
"顾少这是要引蛇出洞?"跑货船的赵老大一拍大腿,"妙啊!
他们盯着博览会,就顾不上工厂了!"
会议散时已过子时。
苏若雪抱着举报箱走在前面,顾承砚落在后头,望着周明远匆匆离去的背影——他走得太急,雨靴在青石板上打滑,差点撞翻门廊的花盆。
"明儿开始,让阿福盯着周宅。"顾承砚压低声音对苏若雪说,"另外,把染坊的巡夜人加到双班,仓库钥匙让老张头亲自管。"
苏若雪转身时,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雨气扑面而来。
她望着他眼下的青黑,伸手替他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角:"你也该歇了。"
"等抓到老鼠再说。"顾承砚握住她的手,指尖还带着刚才拍桌子的余温,"对了,举报箱的钥匙你收着。"
"好。"苏若雪应着,忽然想起什么,"今晚整理线索时,有张纸条写着'三号码头的搬运工老钱,这半月总往虹口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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