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印子是顾氏的缠枝莲纹,不过是倒着按的。
这时候,窗外传来驳船划水的桨声。
苏若雪对着玻璃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角,镜子里的她嘴角带着冷笑,就像一片落在冰上的月光似的,冷飕飕的。
当苏若雪把火漆印重重地按在檀木柜锁眼上的时候,那倒着的缠枝莲纹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暗暗的红色。
她又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银锁片,这银锁片可是顾承砚去年送的呢,上面刻着“承”和“雪”的篆字,这时候正紧紧贴着心口,感觉有点发烫。
苏若雪叫来厨房帮忙的王妈,往她手里塞了一块银元,说道:“王妈,你去福兴茶楼说句话,就说顾先生着急得一个劲儿拍桌子呢,金库的银元还有三十箱没搬。”王妈手里的银元把她的掌心硌得生疼,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苏若雪含笑的眼睛。
苏若雪又接着说:“就当是帮我给老周带个信儿,他媳妇的月子米也该送了。”
月亮慢慢爬上了柳树梢头,商会大楼的廊灯一闪一闪的,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苏若雪在账房里呢,手指在算盘珠子上敲打着。
这时候,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可不像护卫队的牛皮靴子踩在地上的动静,而是那种破胶鞋在青砖地上蹭过去的刺啦刺啦声。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拉开抽屉,从账本下面把勃朗宁手枪拿了出来,这保险栓“咔嗒”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安静的账房里可挺明显的。
“什么人!”一楼那边护卫队已经大声喝问起来了。
紧接着就听到几句南腔北调的声音在喊着“兄弟是58师溃兵”。
苏若雪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就瞧见六个穿着灰布破军装的人正往二楼这儿涌上来。
她眼尖,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袖口沾着靛蓝色的东西,这颜色和老陈那天身上沾着的颜色一模一样,一点差别都没有。
她顺手就抄起算盘,朝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砸了过去。
那吊灯“哗啦”一下就碎了,玻璃碎片到处乱飞,楼下一下子就乱成一锅粥了。
“围二楼走廊!”老周扯着嗓子大吼一声,这声音在混乱当中一下子就穿透出来了。
护卫队的人都拿着毛瑟枪,一下子就把楼梯口给顶住了。
苏若雪借着阴影,悄悄地摸到了转角的地方。
她看到那个带头的所谓“溃兵”正从怀里掏怀表看时间。
那怀表是银壳的,苏若雪知道,这是三井洋行特供的,她之前在赵老板小妾的妆匣里看到过这怀表的照片。
就在这个时候呢,顾承砚正贴着墙根,偷偷地溜进地下室。
他摸出一根火柴划着了,借着火柴的光亮,他看到墙角的蜘蛛网里挂着半片樱花徽章。
这徽章和日军少佐领口上的徽章一模一样。
地下室铁门上的锁是德国造的“双狮”锁。
他从怀里摸出一根铜丝,这时候他就想起上周在法租界钟表店学修表的那个老头跟他说的话:“这种锁啊,第三道簧片要往左转半圈。”“咔”的一声轻响,惊得他手背上的青筋直蹦。
推开门的刹那,一股霉味混着油墨味就扑面而来。
只见整面墙的木架子上都摆满了牛皮纸档案袋,最上面那个贴着“顾氏绸庄”封条的,是赵老板偷偷藏起来的。
他翻到第三层的时候,突然就停住了。
在最里面有个漆着太阳旗的铁皮盒子,盒子底部压着半封还没寄出去的日文密电。
“大日本皇军占领武汉之后,以商会的名义成立华中实业统管会……”顾承砚的手指关节都捏得泛白了。
烛光在“统管会”这三个字上晃悠,能瞧见落款的地方盖着赵老板的私印。
就在他把密电塞进衣服内袋的时候,楼上传来枪声。
是老周的毛瑟枪,“砰砰砰”点射了三发,这是得手的信号。
等顾承砚冲到一楼的时候,苏若雪正站在廊灯下呢。
她的发簪歪了一半,裙摆上沾着血渍,可那笑容就像带着露水的白梅花似的。
“他们想去抢金库,结果把地砖搬开,就只找到半箱铜元。”她指了指墙角缩成一团的那些“溃兵”,为首的那个正咬毒囊呢,结果被护卫队一棍子敲在手腕上。
“老陈的表弟,审了大半夜,把赵老板藏在江滩芦苇荡里的船都给招出来了。”
当他俩走到商会门口的时候,东方已经开始露出鱼肚白了。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炮响,火光把云层都染成血红色了。
顾承砚从内袋里掏出密电,递给苏若雪,说:“他们打算合法地把所有工厂都吞并了,然后用咱们的机器造子弹。”
“那咱们干脆把机器烧了得了?”苏若雪的指尖在电文上写着“统管会”的地方轻轻划过,忽然笑了起来,“不对,得让这些机器到了他们手里也没法运转。你看老吴今天搬设备的时候,把织机的齿轮都拆下来了,藏到咸菜坛子里去了。”
顾承砚看着她被火光映照得发亮的侧脸,喉咙微微动了一下,说:“要是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那咱们就把它变成敌人的开始。”苏若雪把他没说完的话给补上了,她身上的银锁片在两人之间晃悠着,“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战场。”
刚说完这话,“砰”的一声枪响,一下子把夜空给划破了。
商会的大门“轰”的一下被炸开了一个角,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就顺着硝烟涌进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举起枪,枪口正好对着顾承砚的心脏。
可这时候才发现,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两张密电的碎片,朝着还在冒烟的金库地砖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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