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打梆子的声音,已经三更天了。
苏若雪把手抽了回来,去挑了挑灯芯。
灯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照得顾承砚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就像浸在墨水里的碎金似的:“这些人啊,能信吗?”
“不能全信,不过也够用了。”顾承砚把三封信笺叠好,用顾氏的朱印给封上了,“分化他们用的这个计策呢,要的就是让他们之间出现裂缝。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松口了,就能把这一整条线都给扯出来。”
话还没说完呢,外面就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小李掀开门帘走进来的时候,裤脚沾着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油纸包:“顾先生,刚刚在后巷碰到一个戴着草帽的人,塞给我这个就跑了。”
油纸包落在桌子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顾承砚拆的时候,苏若雪瞧见封皮上压着一个青竹印。
这个印既不是松本的樱花章,也不是巡捕房的铁锚印,是一种她从来都没见过的纹路。
信笺一展开,就瞧见上头只写了一行字:“顾少爷,咱们唠唠呗?”落款是:X先生的私人秘书。
苏若雪的手指头都掐到手掌心里去了。
她瞅见顾承砚的喉结微微一动,那眉毛呢,就跟春天里破冰前行的船似的,一下子扬起来了,还说:“哟,终于肯冒头了啊。”
“那咱回不回啊?”小李搓着两只手,眼睛在顾承砚和那信笺之间扫来扫去的。
“不回。”顾承砚把信笺折成个小方块,就往炭盆里一扔。
那火苗“轰”的一下就蹿起来了,青竹的印子在火里就像只黑蝴蝶似的蜷缩起来。
顾承砚还说呢:“他既然敢把信送来,那就说明他着急了呗。”
苏若雪盯着那跳动的火苗,突然就想起刚刚在账本里看到的七月初七,那可是松本要抢南洋订单的日子。
这时候,炭盆里的纸灰打着旋儿就飞起来了,正好落在她新弄的账页上,把“苏记”那两个小字给盖住了。
“砚哥。”她小声地说,“你是不是要去赴约啊?”
顾承砚扭头看向她,那眼睛里的火啊,可比炭盆里的火还旺呢,说道:“那肯定得去,还得让他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下棋的高手呢。”说着,他就从马甲的内袋里掏出一块怀表,那表盘在灯光下透着一股冷光,“明天寅时三刻,在英租界的圣玛利亚教堂。”
苏若雪的手指在他马甲的盘扣上轻轻摸了摸。
那盘扣可是她亲手绣的并蒂莲呢,那针脚仿佛还带着去年冬天的温度。
她说:“我陪着你去呗——”
“不行。”顾承砚一把抓住她的手,就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他们要找的是我,又不是你。”他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温柔,就像那被揉碎了的月光似的,轻声说道:“你可得把账房守好了,这可是咱们的反击线。”
打更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感觉离得更近了。
苏若雪眼睛盯着他下巴那紧绷着的线条,突然就踮起脚来,亲了亲他的眉骨。
他的睫毛抖了抖,就跟被春风吹过的蝴蝶翅膀似的。
“小心点儿啊。”她小声地说道。
顾承砚笑着点了点头,一转身,那衣服下摆就带起了一阵风,把新账册的纸页吹得哗啦哗啦直翻。
苏若雪赶忙低下头去按住,这一按才发现,最后一页空白的地方,也不知道啥时候,他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等我回来,咱们一块儿看七月初七的月亮。”
窗外的雨啥时候停了都不知道。
老远的地方传来黄包车的铃铛声,那声音清脆得就像是一种啥兆头似的。
顾承砚站在门槛那儿,眼睛看着天上慢慢露出来的星星,手指尖轻轻敲了敲怀表盖。
寅时三刻,圣玛利亚教堂,那儿有一扇彩绘的玻璃窗,在战火里碎了好些年了,现在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领结,嘴角往上一翘。
这一盘棋,该他先走一步了。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