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喉结上下动了动,就像条搁了浅的鱼。
苏若雪偷偷拿了张手帕,把顾承砚手背上的酒渍给擦掉了——他居然都没发现自己刚刚捏碎了半块桂花糕,碎屑扎进了掌心,血珠子混着糖霜,甜得让人觉得苦。
“阿砚。”顾老爷冷不丁地伸出手来,想摸一摸他的脸,可手伸到半空却又停住了。“有些事儿啊,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这时候,厅外面传来了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已经是二更天喽。
顾承砚瞅着父亲那颤抖的手,猛地就想起母亲临死之前说过的另外一句话:“得护着顾家,更得护着这片土地。”他把西装内袋里的账本攥得紧紧的,账本上“顾老爷”那几个字就好像在发烫似的,烫得他眼睛直发酸。
“爹。”他使劲儿吸了一口气,说道,“松本要的可不是五万日元的押款啊,他要的是咱们顾家,是整个上海的绸庄啊。
您今天要是不说,明天松本的人就会拿着借据上门来要账,到那个时候……”
顾老爷的眼神突然就定在了他的身后。
苏若雪也顺着望过去,就瞧见小李在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三”的手势,这是暗卫在汇报呢,说府外面停了三辆黑色轿车,都已经停了半个时辰了。
顾承砚转头的当儿,瞅见父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被疲惫给取代了。
老人摸出了怀表,那铜壳子在灯光下面泛着冷冷的光。“时间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三伯公捡起烟嘴的碎片,站起身来,堂兄顾明远扶着他往外面走,那脚步乱得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慢慢地,厅里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顾承砚、苏若雪还有顾老爷,再就是桌子上那页被烛火烤得卷了边儿的账本了。“阿砚。”顾老爷的声音低沉沉的,就跟一声叹息似的,“有些债啊,可不是光用钱就能还上的。”
顾承砚瞅着父亲手背上的血珠子,冷不丁就想起杜三爷账本最后一页写的批注:“松本正雄,大日本纺织株式会社,目标是垄断华中丝绸贸易呢。”
他伸手摁在父亲的手背上,那温度透过帕子传过来,热得他心里头直打颤,就问:“那您倒是跟我说说,得咋还呢?”
顾老爷眼睛瞅着窗外的月亮,老半天都不吭声。
苏若雪都等得以为他不会说话了,这才听到他嗓子哑哑地说:“你以为我想……”
后面的话被那穿堂风给刮跑了。
顾承砚看着父亲那有些佝偻的后背,一下子就懂了,有些事儿的真相啊,可不是靠着账本就能弄明白的。
他把怀表掏出来,那玻璃罩子里苏若雪十五岁时候的照片被他的体温捂得热乎乎的。照片里的姑娘抱着团扇笑得可甜了,可这时候呢,他怀里的账本上,“松本正雄”这四个字随着烛火晃悠,就像一把刀悬在脑袋顶上似的。
厅外面传来小李的脚步声,小李压着嗓子说:“少东家,那黑轿车里有人下来了,穿的是……”
“我知道了。”顾承砚直接打断他,把怀表又塞回怀里。
他看看父亲的后背,又瞧瞧苏若雪,苏若雪正在给他整理被弄皱的衣领呢,那指尖暖乎乎的,就像一小团火。“小李,去把织机坊的钥匙拿来。”他对小李说道,那声音里透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坚决,“打今儿个起,顾家织的绸子,得把半片江南的精气神儿给织进去。”
顾老爷的脚步稍稍停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着。
月光洒在他的肩膀上,影子被拉得老长,就像一根已经拉到极限的琴弦,说不准啥时候就断了,可也说不定啥时候就弹出最响亮的音儿。
顾老爷的话就像一闷棍,直直地砸在了顾承砚的心上。
他瞅着父亲那泛红的眼角,冷不丁就想起母亲临死前,床头放着的那瓶贴着蓝白标签的西药。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事儿一直透着古怪呢,那洋行里断货半年的盘尼西林,咋就突然出现在顾家了呢?
这时候,所有的零碎事儿在他脑袋里“轰”的一下就拼到一块儿了。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干巴巴的:“这么说,您是拿绸庄的货去换松本的药了?”
顾老爷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掌纹里都渗出血珠子了:“你娘咳得一整晚一整晚都睡不着觉啊,吐出来的痰里全是血……山本说只要押上三批杭绸,就能再续三个月的药。我寻思着等你长大了,总能把货给补上……”他突然一把抓住顾承砚的手腕,那力气大得吓人,“你娘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绸子呢,说是要给你裁件新衣裳……”
顾承砚感觉手腕被掐得钻心地疼。他看着父亲眼底那浑浊之中翻涌着的痛楚,脑海里就浮现出昨夜在杜家旧宅瞅见的另一页账。那上面松本正雄的批注写着“顾氏绸庄 情感缺口:亡妻”。
嘿,这才明白啊,最厉害的伤人玩意儿,从来就不是明着来的威胁,而是那种能直直扎进人心里最柔软地方的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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