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一层薄纱,缓缓漫上屋檐时,顾承砚站在绸庄门口,望着苏若雪在阿强的护送下上了黄包车。风轻轻掀起她的裙角,露出绣着并蒂莲的鞋尖——那是他上月去苏州进货,特意给她带的。 他摸出烟杆,铜烟嘴在掌心硌出红印,那红印火辣辣的,带着一丝刺痛。
十六铺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闪烁的星辰,映得江面一片碎金,波光粼粼。 青云……他眯起眼,望着江对岸影影绰绰的码头仓库,心中暗自思索着。 有些事,该自己去探个究竟了。 顾承砚沿着十六铺的石板路往南走,暮色里的江水泛着浓浓的腥气,那腥气刺鼻难闻,潮湿的风卷着鱼市的腥臊扑在脸上,让人忍不住皱眉。 搬运工说的“青云”据点在码头后巷的旧糖仓,他之前打听过,那是三不管地带,跑腿的、扒手、情报贩子混作一团。 糖仓外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门楣上“福顺”两个褪了色的朱漆字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好似两个幽灵。
顾承砚刚要推门,门内传来粗哑的男声:“顾少东家好兴致,这么晚来寻我们这些泥腿子。” 门帘一掀,出来个穿旧皮夹克的男人,鸭舌帽压得低,只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眉骨有道月牙疤。 他叼着烟卷,火星在暗处明灭,那明灭的火光好似鬼火。
“我是老鹰,青云的跑腿头。”
顾承砚不动声色:“老鹰兄弟,我来问个信儿。今儿塞我门缝的信,可是你们接的活?”
老鹰吐了口烟,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好似一层神秘的面纱:“山本商事给了五十块现大洋,要我们盯顾家的船期,顺道递个吓唬人的条子。”他指节敲了敲门框,“不过我老鹰办事讲规矩,只递信不伤人。”
顾承砚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坚定而锐利:“山本要的不止是吓唬。”
老鹰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冷意,好似冬日的寒风:“顾少东家倒是通透。山本那老鬼子,准备了份假的‘染法剽窃证据’,说是顾家买通了他的染匠偷技术。文件锁在日商公会三楼的保险箱里,明儿就要送巡捕房。”
顾承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前儿张记仓库失火,染匠老陈失踪,原来都是为这步棋——山本要坐实顾家“盗窃”,再借巡捕房封店,抢他的染缸和客户。
“你为什么告诉我?”他直截了当。
老鹰摸出块怀表,金属表壳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正是前儿街角那个灰布衫男人掉落的。顾承砚想起自己捡到金怀表时,曾不经意间看到表背面有刻痕。
“这表是山本的,他说事成再给五十块,可老子递信时瞥见了文件内容。”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愤,“我娘是苏州绣娘,被东洋布庄挤得投了河。”
顾承砚听懂了。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解开露出十块银元:“老鹰兄弟,这份情我记着。” 老鹰没接钱,转身往仓库里走:“日商公会今晚十点换班,后门守夜的老张爱喝桂花酿。保险箱密码是山本的生日,明治四十二年五月初五——他金怀表背面刻着呢。”
顾承砚攥紧布包,心跳如擂鼓,那鼓声在耳边震得他有些眩晕。 他需要在明早巡捕房接件前拿到文件,否则顾家绸庄就完了。 可若雪还在阿强的护送下,他得确保她安全…… 顾承砚正暗自庆幸得到如此重要的消息,突然腰间的怀表震动,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 他摸出铜哨吹了声,不远处的巷子里窜出个黑影。
“少东家!”阿强跑得直喘气,靛蓝布衫浸着汗,汗味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酸味,“苏姑娘坐黄包车回苏府,过外白渡桥时被两辆黑轿车截了!柱子被打晕在路边,二牛追车去了,让我先来报信!”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眼前发黑,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色彩。 他抓住阿强的衣领:“车牌!车牌子看清楚没?”
“没……没看清,车身上有‘通商’两个金字!”阿强急得直搓手,“二牛说像是日商的车!” 通商株式会社,山本一郎的产业。
顾承砚松开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那印子带着丝丝血迹。 他摸出怀里的银元塞给老鹰:“文件的事拜托了!”转身往巷口跑,阿强紧跟在后。 夜色里,黄包车夫的铃铛声忽远忽近,那铃声好似催命符,外白渡桥的灯光在江面上碎成一片,波光粼粼,却显得那么虚幻。 顾承砚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若雪,你等着,我马上来。 (二牛追着黑轿车进了法租界的弄堂,路灯下,他瞥见后座上的人影似乎转过脸,发间的珍珠簪子闪了闪,像极了苏若雪平日戴的那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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