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铁门被焊枪切开时发出的尖啸尚未散尽,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混合着釉料特有的矿物腥气,像一只冰冷粘腻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江夏站在门口,怀中的男婴沉甸甸的,那双异样的瞳孔里,旋转的双鹰徽如同深渊的旋涡。她的左手拇指指腹,法已投射在硝烟中的皮肤图谱涡纹仿佛还在隐隐发烫,此刻却冰冷地指向祭坛上那个玻璃罐。
釉里红祭坛在应急探照灯惨白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祭坛表面流淌的暗红釉彩如同凝固的血河。供奉其上的圆柱形玻璃罐里,一截灰白色的条状物悬浮在浑浊的福尔马林液中,表面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色彩妖异的釉彩。釉彩勾勒出的指纹纹路——斗形纹、箕形纹,每一个转折与弧度,都清晰地指向江夏的左手拇指。那是汉娜之女的声带,一个早已消逝于黑暗中的生命最后的残响,此刻却带着她江夏独一无二的印记,无声地控诉着无法理解的恐怖。
“这不可能……” 首席法医吴振的声音干涩,他戴着双层手套的手悬在玻璃罐上方,镊子尖端微微发颤,“组织标本保存时间超过五十年,这指纹……釉彩覆盖在生物组织上,形成时间绝不会超过三个月!”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江夏的左手拇指上,仿佛要在上面烧出两个洞。
肋间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悸动,不是旧伤复发,而是更深处的空洞感。第三颗铂金珠被污水冲走的地方,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不安地搏动,频率竟与怀中男婴微弱的呼吸隐隐同步。江夏的目光没有离开那罐中的声带,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底渗出:“没什么不可能。当你的骨头三十年前就被刻上名字,当你的皮肤被画在别人的画布底层……时间对这个组织而言,只是个可以涂抹的釉层。” 她抱着男婴,一步步走向祭坛。男婴瞳孔里的双鹰徽旋转得更快了,几乎要吞噬掉那点微弱的眼白。
“小心!” 江雨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从江夏耳麦里传来。她正通过江夏头盔上的微型摄像头远程分析,“祭坛釉彩成分异常,含有高浓度放射性示踪元素锝-99!它在衰变……等等,它的衰变图谱……天哪,它在模拟铂金珠植入物的能量波动!”
仿佛为了印证江雨的话,就在江夏踏上祭坛第一级台阶的瞬间,她肋间空洞处的搏动骤然加剧,一股尖锐的、被牵引的力量猛地撕扯她的内脏!怀中的男婴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啼哭,不像婴儿,更像某种金属摩擦。他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瞳孔中的双鹰徽骤然放大,清晰得如同烙印。
“呃!” 江夏闷哼一声,剧痛让她单膝跪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她下意识地护紧怀中的婴儿,目光却死死盯住玻璃罐——罐中那截覆盖着釉彩指纹的声带,在福尔马林液中极其轻微地、同步地震颤了一下!
“能量共鸣!” 江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祭坛釉彩、铂金珠缺失点、婴儿体内的植入物、还有那截声带……它们构成了一个回路!施耐德在利用它们进行某种……定位或者激活!”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敲击声,从地窖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嗒…嗒嗒…嗒…
节奏分明,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冰冷重复,与江夏肋间的悸动、婴儿的抽搐、声带的震颤形成了诡异的四重奏。
“什么声音?” 陈小雨端着霰弹枪,警惕地将探照灯光束扫向声音来源。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祭坛后方堆叠的巨大橡木桶。桶身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但其中一个桶的侧面,赫然残留着一个模糊的、用深褐色釉料潦草涂抹的双鹰徽标记。
嗒…嗒嗒…嗒…敲击声正是从那个桶里传出。
江夏强忍着肋间的剧痛和那股诡异的牵引力,抱着抽搐的男婴,示意陈小雨掩护。吴振法医则迅速取出了便携式X光机和辐射检测仪。辐射读数在靠近橡木桶时陡然飙升,而X光屏幕穿透腐朽的桶壁,映出了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
“里面有人!活着!” 吴振低呼。
桶盖被撬开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喷涌而出——陈年釉料的粉尘、朽木的霉味、还有一丝淡淡的、属于活人的汗味和血腥气。桶内空间狭窄,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底部,浑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石膏壳般的青白色干涸釉粉。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瞳孔是极深的、几乎不透光的黑色,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闯入者,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麻木和空洞。
那敲击声的来源,是她被釉壳包裹的、弯曲的手指指节,正一下下,机械地叩击着桶壁内衬的一块金属板。
“釉童!” 陈小雨倒吸一口凉气,枪口下意识地压低。这个孩子身上的釉粉层,比之前在搅拌机旁发现的那些孩子更加厚重、更加古老,仿佛已经与她的皮肤长在了一起。
江夏的目光落在孩子的手指上。每一次敲击,她指关节上干裂的釉壳缝隙里,就渗出极细微的暗红色液体。那不是血,更像某种……釉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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