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何德胜抱着石头开始研制时空之门,礼部尚书捧着祖制差点哭晕在玉阶。
帝王朱批的婚期诏书雷霆般降落,六部瞬时忙如织金梭——工部匠人凿碎太液池冰,丹陛石连夜开凿双龙戏珠纹,金丝楠木梁上悬起三十六对鎏金缠枝莲灯;
户部郎官举烛清点库银,八百里加急文书蹚过雪夜,江南织造局的云锦裹着寒梅香飞溅入京;
兵部连夜调遣三千禁军操演仪仗,玄铁重甲撞碎宫墙薄雪;刑部老尚书执狼毫推敲典仪,墨汁滴漏染黑三寸白须;
吏部文选司掌案们提着琉璃灯,在浩如烟海的牒谱中遴选女官,绢纱屏风后飘出零落的更鼓声;
礼部十二位鸿胪寺卿围坐明堂,老臣们捧着《周礼》与《天官书》在雪地里吵嚷,忽见掌印太监拎着滴血尚方剑掠过檐角,霎时鸦雀无声。
最终典仪定下日月同辉之制:玄纁二色婚服各绣二十八宿,玉辂并驾时需踏碎阴阳鱼镜,合卺酒要盛在剖成两半的螭纹玉玺中。
景昭元年腊月廿五,双帝大婚如期举行。
九重宫阙次第洞开,九十九盏鎏金缠枝灯将飞雪溶作漫天金箔。
萧烈踏碎玉阶霜华而来,十二章纹玄纁冕服迤逦三丈,蹀躞玉带束出劲瘦腰线,流云般的广袖在雪光里绽开艳丽图腾,眉间朱砂灼破暮色时,一张浸透胭脂冷香的绝美容颜,将三千里星河月色都淬成了惊鸿一瞥。
守在门口的礼官捧着金册正要开口,被萧烈抬手制止。
萧烈推开双华殿门,殿内炭盆烧着银丝炭,铜镜冷光里映出封野乖巧的模样。七八个宫娥围着他更衣,礼官嬷嬷握着犀角梳念祝词:“一梳举案齐眉——”
“二梳……”老嬷嬷声音卡在喉间,骤然从铜镜里瞥见萧帝玄金婚服上的盘龙利爪。
“朕来。”
沉水香随风漫过鎏金屏风,宫娥们扑簌簌跪成一片。
萧烈拿过梳妆案上的犀角梳,宫人们劝阻的话还未出口,已迎来帝王的斥退令:
“都退下。”
宫人们退出去,封野惊喜转过身:
“萧烈,你怎么来了?嬷嬷们说成婚前不能见……”
话语停在半空,他在看清萧烈面容的瞬间呆愣原地,惊愕地张着嘴巴,澄澈的瞳孔里漾着星河般的惊艳,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老婆,你今天真好看。”
萧烈握着木梳的手猛然收紧,喉结滚动着挤出半句哽咽:
“你……叫我什么?”
“老婆啊。”
封野站起身,金银丝绣的星宿在烛光中流转,高挑身型垂下的阴影罩住萧烈的眉眼。
有那么一瞬,萧烈甚至以为他恢复了神智,直到对上一双懵懂似雾的眼瞳。
“诸葛大人说的啊。”
封野把玩着萧烈的玉带钩,像得了新奇玩具般缠绕指尖,
“他说我以前就是这么叫你的。还说成婚了,就要改称呼。”
“萧烈,是这样吗?”
天真的话语打破萧烈的希冀,他喉间泛起铁锈味,咽下的哽咽带出颤音:
“那、老婆来帮老公梳头,好吗?”
“谢谢老婆。”
铜镜里映出封野天真的笑容,萧烈执起木梳,没入封野垂落腰际的墨发:
“一梳红线牵,良辰美景共婵娟。”
“二梳同心结,举案齐眉并蒂莲……”
梳齿划过发梢时簌簌作响,鎏金梳背上凸起的云纹硌得掌心生疼。
封野突然抓住萧烈的手腕,从袖中掏出皱巴巴的小册子:
“萧烈教的,要记下来。”
萧烈猛地俯身,滚烫的泪砸碎在龙凤呈祥的衣摆,在封野回头的刹那,一滴泪恰落在他颊边。
封野伸出舌头舔去咸涩液体,不解地仰起脸:
“萧烈,你的泪怎么是苦的?”
恍乎意识到什么,他忙扯过袖口替萧烈擦眼泪,
“萧烈,你怎么哭了?你别哭……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
他快速拿过小册子,翻得乱七八糟,
“是不是我又忘记了什么?你别哭,我看看……我看看……”
“没有,我只是高兴……”
萧烈用力抱住封野,眼泪却根本止不住,像坏掉的水龙头,洇湿封野肩头的衣衫。
他哽咽着牵起嘴角:
“能跟阿野成婚,我开心。……那、阿野高兴吗?”
“高兴。”
封野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像数次萧烈哄他那样,手心一遍遍抚过萧烈颤抖的脊背,
“萧烈别哭,高兴应该笑才对。哭了就不漂亮了。”
他笨拙的去拭萧烈脸上的泪珠,想用嘴唇接住那些泪,又怕弄坏萧烈的妆容,急得去吹萧烈的眼睫毛,企图将泪痕吹干,
“萧烈乖,呼呼就不哭了,好不好?”
“好……”
萧烈终于勉力止住哭泣。
封野重新坐下来,铜镜里映出两个登对的身影。
萧烈将犀角梳悬在最后一缕发梢:
“三梳鸳鸯契,佳偶天成永不疑。”
黄昏时分,礼炮轰鸣,三十六面鼍皮鼓震得琉璃瓦积雪簌簌,在礼官拖着长调的唱赞声中,两道玄纁身影并肩拾级而上。
萧烈握紧封野的手缓行,侧首看向身旁的男人时,封野也正看着他。
漆黑深邃的瞳孔里盛满温柔,里头的懵懂稚气不知何时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帝王沉稳的威仪。
他屈指掸去萧烈睫羽上的冰晶,反扣住萧烈冰凉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握。
这次换他主导,引着爱人登上最高阶。
沐着的飞雪忽然变大,纷纷扬扬盖了满头,恍惚间,两人好像就这么共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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