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后来说了什么,甚至怎么离开的,长孙儒已经记不清了。
他有些恍惚,坐在床沿,脑子一时空白。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从收到萧烈那封信开始,从萧烈承认封野的身份开始,萧烈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他要扶封野上位。
他要借自己这个帝师的身份,为封野铺路、正名。
只是,他一直不愿往那方面想。
长孙儒一生兢业,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大宣王朝,之所以同意辅佐萧烈,是因为萧烈本就姓萧,是皇室中人。
而封野则是一个完全不搭边的外姓人,辅佐封野,便意味着谋反。
这与他所学所识相悖,更与他一生坚守的忠君之道背道而驰。
长孙儒一夜难眠。
天不知何时已然亮起,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照在他脸上。
长孙儒坐起来,眯眼瞧那缕光,片刻后起身,唤了小厮,认真洗漱更衣,随后去了萧烈处。
萧烈正在帮封野准备拜师所需的束修(xiu)、芹菜、莲子等六礼,还特意准备了一包上好的明前龙井,作为给长孙儒的拜师礼。
小厮进来禀报,长孙儒得到允许走进来,待众人退出去,躬身一礼,开口直言来意:
“殿下与封郎君接下来是否要前往邕州?老朽请求同往。”
长孙儒明智善谋,一夜的时间,足够他理清楚所有事。
萧烈没说话,看着他,长孙儒继续道:
“殿下托收臣封郎君为徒,臣定当全力教导。至于其他,容臣再作思量。”
意思:收徒可以,但辅佐,还得再考虑考虑。
萧烈拈着手中红豆,眸光看不出喜怒:
“如此,先生为何还要执意同行?”
长孙儒没有绕圈子,道:“齐王的幕僚韩承,乃是臣的学生。殿下若想借道邕州,臣或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
“臣略通武艺,尚可自保,殿下勿忧。”
萧烈稍一思量,点头应了。
长孙儒的顾虑他知道。
既要辅佐,总要看清要辅佐的人是龙是蛇。
这次邕州之行便是试探之机。
长孙儒能在一夜之间理清局势,并猜出萧烈接下来的意图,不可谓不简单。
萧烈猜测这老头或许连接下来游说邕州的对策都想好了。
长孙儒面色没什么起伏,继续问道:
“敢问殿下,封郎君此前可有表字?若尚无,殿下可有建议?”
拜师礼上若学生无字,师父需为徒儿亲取表字以作鼓励。
表字作为人名之外的第二个正式称呼,须严谨对待;尤其封野还是萧烈要扶持的人,将来若当真事成,那便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所以这取字便变得尤其重要。
长孙儒不敢私自做主。
萧烈想了想,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便取【景行】二字。”
“是。”
长孙儒退出去,没一会封野进来了,一身玄端,纯黑锦缎泛出庄重微光,衣袂宽阔,方正衣领交叠于胸前,古朴又典雅,腰间一条深色革带,勾勒挺拔身形,头发全部束起,俊朗的五官一览无余,显得英气逼人,冷峻又威严。
“老婆。”
只是一开口,就暴露了本性。
封野黏黏糊糊凑上来,想抱萧烈,被萧烈抬手制止:
“当心弄乱礼服。”
“哦。”
封野也知古人对拜师礼的注重,乖巧的站在原地,随口问:
“那我们今晚动身?”
“明早吧。”萧烈走过去帮封野将发冠调正,“长孙先生也要同行,让他再休息一晚。”
一看那老头的气色,就知他昨晚没休息好,最近又连日奔波,哪怕再急,也不差这一晚。
封野应了声,不用他问,萧烈告诉他原因:
“我有意让他辅佐你。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谋士亦如此。长孙先生有大才,留在你身边对你有好处。”
封野煞有其事的抱拳一礼:“在家从夫,在外也从夫,一切全凭夫君做主。”
萧烈被他逗乐,没忍住捏了捏封野的脸蛋:“老公真乖。”
没一会,吉时到,拜师礼准时开始,在林翰章、诸葛泓晅等人的见证下,封野正式拜长孙儒为师。
长孙儒饮下拜师茶,心中百感交集,看着封野还算乖巧的身姿,脑子里冒出七个字:劣徒也是我徒儿。
随后,象征性的训了几句话,将一套珍藏的文人典籍送给封野当回礼,还有一块自己佩戴过玉佩——当年先帝亲赏的。
封野接过东西,又行了一个标准的拜礼,这礼便算成了。
萧烈在一旁看着,除却筹谋,多少是为封野开心的;封野则完全像是完成一件萧烈交给他的任务,内心无波无澜。
却在场有一个人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那人便是林翰章。
林翰章与长孙儒年纪相仿,后者却要比他成名早许多。
长孙儒盛名时期,可以说无人不晓,他的文风自成一派,笔下文字行云流水,时而雄浑壮阔,时而婉约细腻,既有山河壮丽的豪迈,又有花间月下的柔情,每一篇新作问世,都引得文坛内外争相传抄研读,林翰章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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