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宴雪行的视线望去,也不知道那魅姬在想些什么,只见她娥媚低垂,“咿咿呀呀”的不知名歌谣从檀口逸出,随着歌声凄凉哀婉,她细长秀气的柳眉凝结,仿佛有无尽的哀伤聚在心头。
然而她虽看起来落魄可怜,但姿容秀丽,身材风姿曼妙,手上百无聊赖摇着华丽的孔雀羽扇,如此看着竟增添了几分慵懒之意。
明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宴雪行却没来由觉得奇怪,倒不是她洗尽铅华的装扮,只是那看似平静的模样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宴雪行小心绕过不被她发现,毕竟东林盟两人死在自己手上,他来是找师爷何心尹的,可不想为了旁人节外生枝。
宴雪行顺利摸到记忆中的书房,昏暗的房间即使是白天依然看不太清楚,于是书桌案上点着油灯,依稀能看到书桌旁有人耷拉着脑袋在黑暗中发呆。
宴雪行故意把门一推,里面的人被惊动,门外的光亮落在那人脸上,他那疲惫狭长的双眼立刻被光亮刺激眯成一条缝,宴雪行就站在光里,书房里的人似乎还未看清,揉了揉眼睛,待依稀看清来人的身形轮廓后,那人惊讶出声:“宴公子?”
何心尹惊讶站起身来,趔趄上前迎接,宴雪行却快步走了进来。
:“何师爷,怎么不跟徐阁老一起进宫伺候皇上呢?”
何心尹在徐阶手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徐阶曾经更是对何心尹言听计从,怎么如今徐首辅得势,老皇帝对他可谓一刻也离开不得,怎么他这个首席师爷却在这破落荒园里暗自神伤?
宴雪行面露嘲讽,何心尹一愣,红着脸尴尬苦笑道:“宴公子何苦笑何某?如今你见我还有几分从前的样子?”
宴雪行慢慢走到何心尹面前站定,细细打量面前之人,远看不知,近看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首辅师爷竟憔悴至此!
只见他双颊凹陷,眼睛枯槁无神,最重要的是不过五十多岁的人竟双鬓花白,不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与从前是同一个人。
何心尹仍是苦笑:“宴公子请坐吧!何某如今落拓,礼数不周,公子请不要见怪。”
:“何先生哪里的话?”宴雪行冷笑道:“徐阁老如今得皇上盛宠,何先生也应该跟着鸡犬升天才是。”
何心尹只是无奈笑着摇头:“首辅如今身居高位,身边大把可用之才,何某老了,已经向首辅请辞,天下大好河山何某早就想去瞧瞧了呢!”
何心尹说得心不在焉,宴雪行哪里会信?知道不是他的真心话,宴雪行又问:“既然如此,先生何必如此黯然?”
何心尹几乎要落下泪来,宴雪行毕竟不是那心机歹毒之人,见他面露凄苦,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何先生,宴某今日前来并不是落井下石,只想问清楚一些事…”
何心尹抬头静听,宴雪行继续道:“你与徐阶毕竟谋划多年,我且问你,莲生落入严世蕃之手你出谋划策,徐首辅亲自将故交孙女交到严世蕃手上的?”
何心尹心中一痛,哑然道:“虽然首辅那时日日如履薄冰,但何至于如此卑鄙?明明当年常玉春是为了你才到的昆州啊!”
:“为了我?”宴雪行明显不信:“笑面书生宴某从未见过,他怎会为了在下的缘故?”
何心尹撑着疲惫的眼皮,苦涩道:“当年陆秉得公子恩泽,陛下盛宠十几年不衰,尤其锦衣卫与严党走得近,裕王尚且朝不保夕,当年太师如何不怕呢?宴公子,你也知道,即使裕王无能,天下却也不能继续落在严党的手里!”
:“所以呢?”宴雪行面无表情。
:“严嵩掌控朝堂多年,六部里全都是他的爪牙,唯一没被渗透的便是锦衣卫,就连东厂,由于天宝阁的关系,李倾曲和严嵩来往过密,再加上皇上与严嵩修道的缘由,严嵩在朝堂就是铁板一块!天下谁能扳倒严党这一祸害?”
:“宴公子,我们本就不是什么擅长争权夺利的人,即使阁老一路以来百般讨好,网罗祥兽进献宫中,更一心修道想以此博得陛下宠爱,论写青词造诣阁老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可皇上不喜就是不喜,顶多够格成为一枚棋子!然而你的出现不同,陛下如何信天命公子比我更清楚,老夫承认,当初是我们设计杀害陆秉嫁祸公子,好让你投靠过来,也是我们的人故意杀死乐妓梁音,逼迫沈同知不得不离开京城,可是宴公子,陆秉不死平衡无法打破,陛下不会惧怕日益壮大的严党势力,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太医私下里和阁老说陛下丹毒浸体,药石罔效,即使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可能不知什么时候第二天醒来陛下就驾崩了…宴公子,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为了天下苍生,我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天下落入景王之手?”
长长的一段话过后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何心尹花白枯槁的鬓发在昏暗里异常地显眼。
:“咳…咳…”
两人沉默对视许久,终于何心尹捂着心口不止的咳了起来,他咳得异常厉害,眼看他苍白的脸色眼睛都咳出泪来,胸口猛烈地颤抖,明显胸前捂着的手没有任何平息咳意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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