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脸色发白,手里握着半截断鞭呆呆地愣在原地。
:“好男不与女斗,小姐请自重!”
沈赫懒洋洋的声音落入耳中,女子半天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王玉娇啊王玉娇,当真是对所谓的力量一无所知!假如这两人是倭寇今天你还能有命在?
小姐请自重这样的话不就是在骂人不懂矜持又是什么?换了平时这福州地主家的大小姐早就大发雷霆要将对方于死地了,可见识过戚长锋的本事后,女子并没有生气,而是稳下心神来拱手道:“将军身手不凡,小女子佩服!”
此话一出,身后家奴皆是一惊,戚长锋倒是有些意外,刚刚自己明明没有自报家门,这女子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
:“请将军莫疑,关楼乃军畿重地,平常百姓不会来,驿站的人也不无故到此,倭寇就更不用说了,此时不是上岸的季节,就算有金山银山都是见不到他们影子的,所以小女子以为,能出现在此地又如此不凡身手的人,除了初来乍到的戚将军还能有谁呢?”
王玉娇杏眼如花,见戚长锋并没有否认,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失礼,玉娇微微欠身道:“戚将军威名小女子早有耳闻,说书先生有言,戚将军英雄盖世名震八方,那些倭寇听闻将军名头就已溃散而逃,根本不敢见识将军的厉害,小女子今日有幸得见,将军威仪果然不同凡响!到了六月,庄田收成玉娇还得仰仗将军您的庇护,将军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为难玉娇吧?”
这女子刚刚还喊打喊杀,转眼又另一副讨好的嘴脸,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想到这,戚长锋偷偷看了一眼沈赫,虽然言语表情里的尴尬藏都藏不住,但女子这样只顾利益不计得失的性格倒有几分像他这位下属兼好友,说好听点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说不好听的便是势利了。
但娇花一般的女子女子可不会令任何男人感到势利,戚长锋淡淡笑道:“人们都说福州宗族祠堂遍地,家里都是男人说了算,姑娘却是个例外,不但治得家奴服服帖帖,还敢在这倭寇出没之地治理庄田,就算男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王玉娇这会儿倒是谦逊了:“将军过奖,玉娇生来命苦,家里兄长生来有疾,家父又已年迈,不得已玉娇才这样抛头露面…”
王玉娇语气里带着无奈,走到戚长锋身边时,柳腰扭动的姿态真真风情万种,尤其那杏花一样的眼眸似乎带着泪光,俨然一副可怜娇弱的小女子模样,使人一见便觉得我见犹怜。
这还是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小辣椒吗?
戚长锋莞尔,王玉娇见戚长锋并不为之所动,又上前靠近一步,长叹一声,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道:“玉娇知道将军可怜那王大,他是玉娇祖父买来的家奴,曾经王大看着玉娇长大的,就说亲人也不为过。可是将军,玉娇只是一介女流,虽然读书不多,却也听说过治军赏罚分明的道理,王大年事已高,身下无儿无女,现在正是灾年,如今大明各地粮食什么价格将军应该很清楚,要不然玉娇也不能冒风险来耕这一片庄田。王大要真没有了用处,庄里上百号人,他们是干活的,王大吃闲饭,请将军想想,一个年迈没有依靠还吃闲饭的人在庄子里会是怎样的处境…?将军是不知,玉娇一个小女子,撑起王家偌大家业有多么艰难… ”
王玉娇说完,袖中抽出绢帛掩面抽啜,戚长锋看不清楚她的脸,经过此番解释,刚刚心里那点愤怒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底升起对她的一丝怜悯。
二月春风和煦,女人的裙摆如同扶桑花瓣般艳红似火,对比男人胸膛如城墙般的高大坚固,在旁人看来这幅画面竟是多么和谐!不说女人眉目婉转,男人也似有情义,乍眼看两人根本不像初时相识,倒似经久缠绵过后,窃窃私语不愿分离的痴男怨女。
沈赫离他们靠得近,加上内力深厚,自然听到了王玉娇的一番辩解说辞。看着戚长锋眼里逐渐溢出的温情,沈赫知道,战场上无所畏惧的武侯将军怕是要被眼前娇憨美人给迷惑住了。
沈赫转过头去望向对面半山腰上的戌楼,那里有巡逻站岗哨兵的身影。田里的老庄奴被人拉起,如同河边洪流冲刷过的烂树枝,老人被马三他们拖着上了牛车,与榔头农具一起坐在马车中间。
戚长锋安慰王玉娇一番,许久两人才终于道别。
戚长锋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红衣渐行渐远,在她的一次次回眸中,戚长锋心中忽然有说不出的柔软,就好像清风抚摸脸颊,朝霞亲吻额头,一切感觉轻轻的,软软的,还有些发烫。
:“你也别怪小姐,听说京城里就算首辅这样的大官,皇上要他死他也不敢有怨言…”
风中飘来王家庄奴的说话声,马三在训斥王大。
王玉娇回头看过来的脸色发白,小小家奴竟敢在将军面前非议当朝首辅,就是十条命也不够陪的,王玉娇咬牙转过身去时又“啪”地一鞭打在马三身上,马三赶紧讨饶,一直走到半山林中小径,除了女子清脆的喝骂声,便是牛脖子上“叮叮当当”的铜铃声音。
一个奴才居然敢自作主张发号施令,并且明明是那马三擅自打人,如今却让王大不要怪玉娇?怪不得玉娇要装出一副不好惹的蛮横样子,若真是平常娇弱的千金小姐,如何能让这些手下服气?
刚刚近在咫尺的娇艳容颜,明明有着水一样的眼眸啊!
这样想,戚长锋对玉娇的怜惜又多了几分,直到见不到那抹红色,再听不到女子喝骂声音,就连牛脖子上的铜铃声音都听不到了,戚长锋这才觉得周围山和田的颜色清晰起来。
沈赫已经爬上半山戌楼,直到后来回到潭口营地,都低着头没再说一句话。
戚长锋明显感觉沈赫的心情沉重,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抹红色的身影,也无暇去追问究竟。
再后来的日子,沈赫见过几次王玉娇,总戴着帷帽作着矜持的样子,说是仰仗军队六月收稻特意带了吃食来慰劳将士,可帷帽下那双水一般的眸子总有意无意地追逐青年将军的身影,如此,众将士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将军艳福不浅,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有这样漂亮的美人!”
王猛盯着那抹红衣露出向往的神色,甚至他都看不到帷帽下女子的长相,但从她摇曳生姿的柳腰碎步,黄荑新枝一般的清新姿态,断定这定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喜欢辞京华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辞京华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