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见你对将军还有几分情义,本坐营早就把你杀了!”
陈叔烈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人,身材不高,操一口江都口音。早年先是跟过胡忠彦麾下抗击倭奴,后来历尽辗转,于乌伤匪乱平定有功随戚长锋入京城面圣受赏,此去福州,被嘉靖帝钦点为福州戍边十七军坐营。可以说,在乌伤时,戚长锋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功成名就时,又与戚长锋荣辱与共,加之陈叔烈跟随过老一代武侯将军,他们之间早就超过与其他人的关系,对于戚将军如此看重却总想逃跑的沈赫,陈叔烈对他自然没什么好感。
不错,那个一直被军营里所有人看不惯的人正是沈赫。
滁州一战,陈叔烈正好轮值休沐留在了江都,因此并没有见过沈赫,而参将仇禇、师爷关攸他们都是胡忠彦的亲信,乌伤之战他们并没有参与,以至于这千人之多的军队没有一个认识沈赫的人。就是有从前见过沈左使的士兵,谁又敢想象面前形容落魄的人会是从前那个英姿勃发,不可一世的左使大人呢?
面对陈叔烈的为难,沈赫连头都不抬,只是低声冷笑,靠在墙边继续闭眼假寐。
又是这副满不在意的表情,陈叔烈从见到此人第一眼开始就觉得厌恶,他凭什么可以这样目中无人?!
:“你是不是以为本坐营不敢杀你?”陈叔烈压低声音冷冷地道。
由于驿馆不大,是南京地界宁国府通往江都严洲的中途驿站,即使戚长锋手持官凭,大多数人也要住在驿馆空地的临时营地,只有一些伤病需要照顾的士兵与百户们才能到驿站里面的房间休息。并且驿馆里驿官驿卒不少,能腾给官兵们的房间有限,以至于除了戚长锋与王监军以外,每一间不大的房间至少住了四人。
崔然昭本来是没有资格住进温暖舒适的房间的,即使他脸色不好,但身上的病已无大碍,按理说要与普通士兵住在外面的营帐,可是不知因为什么,崔然昭不但住进了驿馆,还与陈叔烈住在同一个房间,自然也就看见了他们之间的争吵。
陈坐营的事他不敢多言,但由于好奇沈赫身份,他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眼看着那人又在不屑冷笑,陈坐营气得眼底发青,上前一把抓住那人胸口,崔然昭生怕遭到池鱼之殃,连忙侧身躲到向叔身后。紧接着便听到陈坐营低声质问:“你笑什么?!”
是的,那人在笑,就是冷眼旁观,崔然昭也看得出来那笑是多么的讽刺,就像在笑一个被剥去衣衫的小丑,陈坐营被看得咬牙切齿,直恨不得一掌劈过去。
:“…哈哈,当然是笑你蠢!”那人声音很轻很慢,脸色也在慢慢变冷,最后眼里带着鄙夷:“既然不敢忤逆他,又何必装模作样吓唬我呢!”
陈叔烈脸色一怔,这人心如明镜,知道自己不敢杀他,戚将军对他如此看重,若让他有了闪失,戚将军会如何看待自己?
想到这,陈叔烈把他狠狠向前一推,低声骂道:“你不要得意!那几个乌伤人因你而死,只要本坐营愿意,让你这条贱命无声无息消失,轻而易举!”
陈叔烈说完狠狠瞪了一眼那人便要离开,路过崔然昭主仆二人时,警告似的冷眼扫了他们一眼,“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乌伤人因他而死?
听了陈坐营的话,崔然昭又想起那夜可怕的情形,怀疑的目光看向那人,从他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里,崔然昭打量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此人。
这双眼睛,可不就是之前引起乌伤被斩杀的人么?!
:“你没有死?!”崔然昭又惊又喜,终于想起来他的熟悉感为何而来。他以为那人早在那夜成了戚将军的刀下亡魂,却没成想他居然还活着!
但沈赫明显不想理会他,坐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崔然昭走过去,向叔拉住他想让他别多管闲事,可崔然昭哪里能依,推开向叔的手坐到沈赫身边。
:“我还以为你死了,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崔然昭自言自语,然而面对他的依然是沉默,崔然昭也不说话,掏起腰间的酒囊喝了几口。向叔一脸焦急想要上前阻止。少爷从小到大滴酒不沾,劳途奔波又大病初愈,哪里能受得了烈酒浇身?
:“酒要么?”
崔然昭脸颊染上红晕,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变得雾气蒙蒙。
沈赫睁开眼,皱着眉头看那少年。
无知又逞强,与某人何其相似?
沈赫夺去他手里的酒壶把它交给向叔,冷淡说道:“他醉了,不要让他麻烦到我!”
向叔扶着崔然昭点头称是,然后把崔然昭扶到床边伺候他躺下,屋里就此变得安静下来。
向叔床边等了半天,确定自家少爷睡着之后并没有酒后胡作非为的迹象,便也转身出门去,准备去打点水给少爷擦擦身体,也好让他第二日宿醉之后不至于难受。
:“陈…陈大人!”
脚刚踏出门口,向叔被守在门口的陈叔烈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昏暗中的沈赫,那人仍然闭目养神,紧皱的眉头告诉正在告诉人们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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