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行很是惊讶:“那些孩子何其无辜?这本就是伤天害理的事,就算闻知县府兵不得力,难道周围百姓也眼睁睁看着吗?”
:“河祭本来就是鄢陵几个大户请道士来作法,孩子也是他们买来的,并且几乎每年都有河祭,只不过从前是三牲酒礼,多的是把猪牛往河里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就开始了人祭,刚开始是童男童女一对,然后是三对、六对、再到那年的九对!要不是当年闻知县刚好调任鄢陵知县,这样的惨剧还不知道要到几时呢!”
天杀的!简直是骇人听闻!
晏雪行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不过他又觉得有些奇怪,知县府兵少说也有上百,怎么会对付不了几个富绅家的散兵游勇和一个装神弄鬼的老道士?
晏雪行把心中疑问告诉沈赫,沈赫这才面色凝重,郑重其事地道:“所以,下面才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你可知道为什么闻知县乃一县之主 ,那些人却都不怕他吗?”
晏雪行愕然,这他哪里得知?
:“要不是我和林麒赶到,那闻知县就要被那些人齐齐推下河淹死了!而最想推他下河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安良乡的百姓!你可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就是这么令人胆寒!河祭本就不只是当地富绅的事情,事实上越是穷苦的人就越信鬼神,今日摔了一跤,他赖撞了衰神,交上好运,他会觉得是之前虔心求来的神明庇现。河祭由来已久,那几年渭南一带天灾频发,河祭对于他们来说关乎收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他们如何能不着紧?那年已经饿死很多人,再不下雨,余下的人也得饿死,闻知县上来就把河神像砸了,当地百姓本就惶恐,更何况朝廷救灾的粮食久久不来,道士再一挑唆,百姓们恨不得啖其肉,嗦其骨,只恨他多事!又怎会顾忌他是何身份,为了什么而来?”
晏雪行沉默着久久不曾言语,曾经在天山派时他可是见过狂热信徒是怎样虔诚无知的。
:“你想什么我知道,我也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想,可是神鬼之道本就是从上而下,谁又能轻易改变得了?就好像百姓对神鬼的敬畏是根深蒂固的,皇上对鬼神也深信不疑,并且通过蘸修他既可以操纵群臣又可以稳固江山,大臣们就更不用说了,你也看见了,青词写得好,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因为青词,严首辅更是权倾朝野二十余载!这样大家从中都能得到想要东西的一件事你去反对?阿雪,我不是看轻你,你知道的人有几个是与你一般想法的呢?就是徐太师,也是靠青词取信于陛下的吧?”
:“所以,大人觉得贫道在异想天开,任性妄为吗?”
:“皇帝因为修仙不理朝政,百官想着如何利用讨好,天下大小事由严嵩一手遮天,这几年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所有的人都视而不见吗?!”晏雪行脸色在火光中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痛心且惶惑。
沈赫摇头:“不是没人看不见,只是这种方式延续多年,牵扯利益太多!而且阿雪,你太天真了,说到底你不过一个方士,就算陛下如今信你几分,愿意抬举你,可在别人眼里,你与侍候御前的奴才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既无根基又无人脉,在你还有用处时他们还会招揽利用,可如果一旦意识你与他们利益相左,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沈赫目光忧虑,火影在他的眼睛里闪烁。
:“他们会想办法除掉你!到时即使你武功盖世,怕也只能远走江湖,永世背负被他们罗织的骂名!”
晏雪行看着火炉里明黄的火苗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苦涩,耳朵里“隆隆”声音只看得见沈赫嘴巴一张一合。
坐在火炉旁许久,炽热的炉火照得人皮肤有些干痒紧绷,晏雪行觉得难受,忍不住手掌遮盖脸庞,然而触及双目时,却不知什么时候泪水透过指间,不知不觉间湿润了掌心。
他现在只觉得十分迷茫,脑子里曾经有过的想法如今变得苍白无力,仿佛看见心中的高楼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沈赫将晏雪行揽在怀里,继续劝道:“我不知道你与张侍讲有过什么样的约定,可是你知道,一两个人是成不了事的,谁也无法改变这一切,不如等陆绎好起来后,我陪你离开京城,回昆州也好,天南地北也罢,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如何?”
吻落在额头,晏雪行不甘地闭上眼睛,回想当年师门的惨剧和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他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天下被愚昧所困,他却要眼睁睁地看着!
可他也明白,他什么也做不了,在这个世间,信奉鬼神的人是多数,就是有人和自己一样不信又怎样?他们大多都随波逐流了,只有自己活得像个异类。
晏雪行伏在沈赫的肩头,像是倦极了的鸟儿,声音变得微不可闻:“可是,大人愿意回昆州吗?”
在这寂静的夜晚,晏雪行的声音犹如一阵秋风,听起来落寞寂凉。
沈赫微微一怔,回头看着晏雪行的眼睛道:“阿雪,我们不一定非得回昆州,你的医术文武都是绝顶,就像你说的,天下这么多百姓苦难,行医也好,救难也罢,你我行侠仗义,驰骋江湖岂不快哉?不比屈在这困地虚谀面对各样豺狼虎豹好上百倍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辞京华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辞京华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