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龙涎香静谧幽远,掩盖一旁净瓶里玉兰花枝的香气。
晏雪行目光清冷,手里捏着师门传下来用于占卜的黄铜筊杯,神情肃穆盘坐在银色缂丝秀锦蒲团上。
嘉靖帝双手拢在袖中,坐在对面引颈而望,屏住呼吸忐忑不安等待着。随着晏雪行行抛出筊杯,只听得“当”地清脆声响,嘉靖帝往地上看去,只见扇形的筊杯全都卧腹地上,黄铜拱背上红绣已经被磨得发光,使人一见便知道,这是件年代久远且高深莫测的法器。
:“阴杯,诸事不宜。”
晏雪行说出卦象,嘉靖帝大失所望,恹恹地叹了一口气,眼角疲倦的纹路聚满了哀怨。
:“请陛下保重龙体!”伺候在一旁的严嵩很是担忧。
:“皇孙葬礼办得如何了?”嘉靖帝勉强打起来精神。
:“回陛下,裕王府上下都已打点,请陛下不必忧心。”
嘉靖帝委实精神不佳,严嵩心知嘉靖帝定是还在伤心皇孙的薨逝,当下献媚道:“景王近日来一直修身养性,白日里焚香默经,在为重阳大祭作准备呢!想必景王此举,定能感动上苍,福祉庇佑陛下万事顺遂,国泰永昌!”
嘉靖帝:“老四倒是有心,只可惜建府多年未见子嗣,他也该有所担当了!”
严嵩:“陛下说的是,景王端孝贤良,定能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虽然景王一直身下无物,但嘉靖帝还是忍不住有所期望,也由于景王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裕王各方面就显得差强人意了。
:“之前皇孙病重,老三欲娉商女为妻,如今皇孙去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没个正形,整日往李侍郎府上跑!堂堂皇孙贵胄成何体统?!”
嘉靖帝气得翻了个白眼,说起这个儿子,平时唯唯诺诺的就算了,如今连基本礼数都不懂了?!
:“陛下息怒!那李侍郎家的侄女人才隽秀,殿下一见倾心也是有的,就是往李侍郎府上跑,也是为大明子嗣着想,陛下切莫动怒,伤身子可就不好了!”一旁的王瑾轻声抚慰,眼角余光却扫向严首辅。
严王两人明里暗里都似有所指,晏雪行听在耳朵里,理了理筊杯上的墨色流苏,眼皮都不曾一抬,直到嘉靖帝起身离去,晏雪行筊杯放入怀中,眼波平静地说了句:“真人保重龙体。”
嘉靖帝神情恹恹,一行人一走,静室立即变得空荡寂静。
一夜癫狂,晏雪行疲倦得不行,刚刚敷衍得轻松容易,其实他早已不堪重负,只想闭眼沉睡,可抬头却发现还有人站在旁边。
:“首辅可有事?”晏雪行眉波微皱,不悦地看着站立一旁的严嵩 。
严首辅没有随着嘉靖帝离开,此时也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听到晏雪行发问,急忙从袖中拿出一个书折子来。
:“最近,本辅新作一首青词,本欲献与皇上鉴赏,可陛下最近忧虑烦心 ,本辅又怕这词有纰漏,仙君道行高深,想必青词亦是一绝,何妨替本辅观上一观?若得仙君指点一二,本辅将不胜感激!”
晏雪行接过折子打开一看,满纸的溢美之词,先是对三尊天圣的恭维,又是对嘉靖帝称赞,最后才是表达嘉靖帝参道虔诚慧根天种,早应天庭召立,归位仙班应众生所望的说辞。
只要牛皮不破,吹牛的人随便怎么样都不会觉得自己过分的!
晏雪行心中一声嗤笑,嘴上却说:“首辅何必自谦?首辅伺候紫极真人多年,论青词,谁还能比得上首辅您呢? ”
晏雪行说着,把书折子递还给严嵩,严嵩又是孤芳自赏般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首青词写得当真是妙极了!辞藻曼丽,循序递进,如何不比徐阶那厮写的要高上一筹?
严嵩颇为自得:“仙君仙风道骨,比神仙更似神仙!自仙君入主禅斋,本辅日日得见仙貌,一直心向往之,这样吧!毕竟九月天高风躁,承宣布政使孟云麓最近捎与本辅一些傣卡人的银生茶,据说此茶生于思摩高山之巅,最是回甘悠香,可比西湖的雨前龙井有滋味多了!现下时节煎饮正是合适!而且银生茶乃滇南之地名茶,本辅听闻仙君自昆州来,想必对此早有耳闻,就是仙君从前经常品此茶也说不定,不如仙君赏脸,得空一起品茗赏诗,也好指点一二,使本辅不至于糟蹋了好茶,更添得几分雅兴!”
晏雪行见识过严嵩拍马屁的功夫,严嵩对嘉靖帝的逢迎单单刚刚书折子上的青词就可见一斑,之前晏雪行并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丑人作怪罢了!可这奉承的话落到自己身上,晏雪行便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了。
:“不必了,真人最近逢难劫数,最是心力交瘁的时候,本君须得加快炼丹,实在无暇顾及其他,辜负首辅一片好意了。”
严嵩见晏雪行出言拒绝也不生气,爽利地摆手笑道:“仙君莫要急着拒绝嘛!等忙过这一阵你我饮茶唱诗也不迟的!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只要仙君肯赏脸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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