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暖亭绿竹青翠,流水淙淙而过,外头炎热,亭内反倒凉爽舒服,茶几上香茶盈盈袅袅,竟也没觉得六月热浪逼人。
沈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坐在他对面的戚长峰客气地回了个礼,却并不端起茶杯,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将军此次平乱有功,圣上大赏,将军应该欢喜才是,怎么…?”两人曾一起上阵杀敌,对彼此都颇为欣赏,戚长锋也说过一起吃酒的话,于是这次乌伤回来,戚长锋便找了上门。只是与想象中不同,武侯将军年轻有为,朝中除了镇北将军和左卫将军,又有谁能比得了他战功赫赫?武侯将军本该意气风发,可如今相见,怎么倒有种颓丧之意?
:“有酒吗?”戚长锋心情很不畅快,此时只想找个人陪着喝酒。
沈赫往李伯使了个眼色,很快,老管家便使着福婶撤去茶具端来酒菜,随着酒菜摆好,沈赫便端起酒壶给自己与戚长锋倒了一杯酒:“滁州一别数月,敬将军一杯!”
戚长锋也不说话,端起酒杯就喝,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喉头,发出一声似乎叹息的呼气声,末了还不忘眼神示意沈赫给空酒杯再次满上。
沈赫看着戚长锋的动作,缓缓饮尽杯中的酒,扶过酒壶,又斟满了两杯。
等戚长锋再次放下空酒杯,眼里的烦闷更加明显,胸口被辛辣的酒气占据,使得他长年战戮的戾气变得更加凌厉,嘴里抱怨着说:“平乱有功倒是赏了,可是又能有多大用处呢?手下兄弟成千上万,吃喝用度哪一处不需要钱粮?!”
戚长锋说完,一把夺过酒壶,倒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戚长锋这话明显对皇上的赏赐不满意,这样的非议可不是旁人能听的,沈赫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侍候的李伯,挥手示意他退下,才压低声音说道:“将军莫要失言!”
戚长锋知他是好意提醒,可心中不满怎么也压不下去,眉头止不住紧锁,苦闷道:“大人这里总不会隔墙有耳吧?”
沈赫摆手说:“将军哪里的话?将军刚得战功,在乌伤又得许多勇猛将士,在下听闻圣上赏赐颇丰,将军此言,若被有心人听去,只怕少不了祸事。”
戚长锋听了一声苦笑,回道 :“不满左使大人,吾在乌伤新得将士两万余人,其中多是一乡宗族出来的汉子,彪悍勇猛不说,战场上更是上下一心,是难得的虎狼之师,只可惜增了将士,朝廷却不肯增粮…没有军粮,再好的将士也养不长久呀…如此下去,只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精兵良将,不过数月便会卸甲归田沦为草寇,就是朝廷派兵去抓逃兵,也不过徒添内患罢了!”
沈赫面露不解,问道:“新增兵马不都是由将军上报户部,核查人数调粮的吗?户部怎会如此为难将军?”
说到这,戚长锋一脸愁苦:“自春起本将军就上奏朝廷请粮了,可我们的粮曹官领回来的粮却有减无增,多次派人去问,不要说王尚书,就是梁执中,不过区区六品主事竟也百般推辞,回绝说朝廷只能发这么多,余下的便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可是左使大人,你知道的,湖广良田多被富绅占据,胡大人自己尚且要想办法从富绅处要粮,更不可能支援我们多出来的兵马粮草。”
戚长锋越说越心烦意乱,仰头又喝了一杯,烈酒瞬间染红眼眶,让他恍惚间有了些醉意,心底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可是天生神将,战场上所向披靡,唯独搞不定官场小人,为了手下的兵,整天求爷爷告奶奶的!
:“干他娘的!”戚长锋觉得憋屈,握拳骂出了声。
沈赫当下明了,倒也不是户部故意为难戚长锋,国库空虚,多年来东拉西补,那些与户部交好,和严首辅关系密切的,或许能勉强应对,但像戚长锋这种常年在外又朝中无人的大将,自然是分剩的肉块只剩杂碎了,军士能吃饱才有鬼!
当日在滁州李府时,沈赫见过杀敌的戚长锋,那种能抵千军的气势,就是与多年守在边陲的镇北将军相比也不遑多让,如今这样垂头丧气,想也知道,这些天戚长锋在京中少不了碰壁。
沈赫沉吟半刻,又给两人斟满酒杯,说道:“天下无利不往,将军时常不在京中,那些势利小人为难将军,将军何不疏通疏通关系?将军威震天下,实在不宜烦恼这等龃龉。”
:“疏通关系?”戚长锋摇头一声自嘲:“我虽是武侯将军,却也不得不听从总督大人指使,军粮就像缺水的沟渠,一层层下来,到了后面,自然沟壑难填,而且如果我本将军就此越过胡总督在朝廷里搞关系,只怕总督与我生了嫌隙,之后军中粮饷会更加困难。”
戚长锋心里难受,举着酒杯又喝了一杯,几杯酒下肚,脸上已满是红晕,眼里无奈一览无遗,沈赫真怕他喝醉了,忙劝慰他说道:“醉酒伤身,将军吃些菜吧!这味酱鸭是福婶的拿手好菜,将军不妨试试。”
可戚长锋哪里有心情吃菜?耷拉脑袋握着酒杯,无精打采沉默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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