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初春的上海,黄浦江上弥漫着的潮湿雾气,犹如一张巨大且朦胧的网,笼罩着这座繁华却又充满苦难的城市。那雾气看似轻柔,仿佛给城市蒙上了一层薄纱,可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背后涌动着的诸多暗潮,恰似平静海面下潜藏的汹涌暗流,随时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十八岁的杜志远,身材虽还算结实,但长期的劳作与营养不良,让他显得有些清瘦。此刻,他正扛着沉重的麻袋,那麻袋压得他的肩膀生疼,每走一步,脚下潮湿的木板便发出“嘎吱”的声响,仿佛在痛苦地呻吟,又好似不堪重负,下一秒就要断裂开来。汗水早已如细密的雨丝,浸透了他那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衫,在后背形成了一片片深色的汗渍,那汗渍混着灰尘,在衣衫上绘出了一幅生活艰辛的画卷。
码头工头王胖子,腆着个圆滚滚的肚子,手里挥舞着皮鞭,那皮鞭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时不时甩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人心猛地一颤。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快点!你们这些懒骨头!洋人的货船等着卸货呢!”那粗俗的叫骂声在嘈杂的码头回荡,如同刺耳的噪音,让本就压抑的氛围更添了几分烦躁。
“志远,小心点。”父亲杜老根压低声音提醒着,他那本就佝偻的背上此刻压着两个麻袋,瘦弱的身躯在重物之下显得更加摇摇欲坠,仿佛一阵稍大些的风就能将他吹倒。他脸色蜡黄,毫无血色,岁月和繁重的劳作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每一道都写满了生活的不易。“听说今天稽查的洋人特别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又透着些许无奈,在这洋人的码头讨生活,他们这些穷苦工人,就如同蝼蚁一般,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汽笛声划破天际,那尖锐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地插入人们的耳膜。英国怡和洋行的货轮“维多利亚号”缓缓靠岸,庞大的船身带起层层水波,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码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甲板上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洋人,他们身姿笔挺,头戴礼帽,手里拿着望远镜,正用那傲慢与不屑的眼神审视着码头,仿佛在打量着一群低等的生物,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尊重,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爹,我去那边卸棉花,您年纪大了,搬轻些的茶叶。”杜志远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年轻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甘的光芒。他望着那些趾高气扬的洋人,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愤怒的小蛇,随时准备择人而噬。他深知,这些洋人凭借着坚船利炮和不平等条约,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肆意践踏中国人的尊严,而他们这些穷苦百姓,却只能默默忍受。
然而,命运却在此刻露出了它狰狞的一面,毫无预兆地给这个苦难的家庭带来了沉重的一击。突然,一声巨响,年久失修的货架轰然倒塌,扬起了一片尘土,那尘土弥漫开来,瞬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杜老根被埋在了成堆的茶叶箱下,只露出了半截身子,周围的工友们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围了过去。
“爹!”杜志远丢下麻袋,疯了一般冲过去,全然不顾那扬起的尘土呛得他咳嗽不止。他徒手扒开木箱,尖锐的木刺扎破了他的手掌,鲜血直流,可他却浑然不觉,仿佛那手上的疼痛根本不存在一般。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被埋在木箱下的父亲,满心的焦急与恐惧让他的动作越发慌乱却又无比急切。当他终于抱起父亲时,老人已经气若游丝,肋骨刺穿了肺部,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那刺目的红色,一点点染红了胸前的衣衫,也刺痛了杜志远的心。
“孩子...记住...”杜老根沾血的手紧紧抓住儿子的衣襟,那手微微颤抖着,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与坚毅,仿佛要用这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信念传递给儿子,“咱们中国人...不能一辈子...当狗...”他的声音微弱却又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地敲在杜志远的心上,燃起了他内心深处那团抗争的火焰。
工头王胖子这时挤进人群,不耐烦地踢了踢杜老根的腿,嘴里嘟囔着:“晦气!死也别死在这儿啊!”那冷漠的样子,仿佛眼前倒下的不是一个与他共事多年的工友,而是一件碍事的垃圾。他转头对赶来的洋人经理哈德森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用讨好的语气说道:“意外,纯属意外,马上处理干净!”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让人看了既觉得可悲又觉得愤怒。
杜志远猛地站起来,眼中燃着怒火,那目光似要将眼前这些冷漠无情的人都焚烧殆尽。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着哈德森怒吼道:“我爹为你们干了二十年!现在他快死了,你们连个医生都不叫?”他的声音带着悲愤,在码头上空回荡,周围的工友们也都纷纷投来愤怒的目光,可那些洋人却依旧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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