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磐石维修”后间的地铺上，鹿玖猛地睁开眼，眼神清明，再无挣扎。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圆润的绿豆。指尖微凝，一丝无形的劲力如游丝般透出——
噗。
绿豆表皮无声裂开一道笔直细缝，豆粒完好无损。没有爆裂，没有粉末，只有豆心处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内凹小坑。
成了！力透豆心！
鹿玖嘴角勾起一丝畅快的弧度，小心翼翼地将这颗“功勋豆”放入小铁盒。盒底已铺了一层裂口内凹的绿豆，像一枚枚刻着进步的勋章。
前厅，苏青的“养元桩”已初具气象，呼吸悠长深缓，桩架稳如老树盘根。李如玉站在炉火旁，月白的练功服衬得她脸色依旧带着一丝苍白，但那双凤眸扫过鹿玖指尖时，停留了整整一秒。
“形入而神未至。”她的点评依旧一针见血，“控其形变，乃下乘。知其形变之由，御其生机流转，方窥门径。”
鹿玖刚升起的喜悦瞬间冻结。生机流转？御其生机？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颗裂开的绿豆，感觉这玩意儿瞬间从顽石变成了生命体。得，今天的“豆粒宇宙”又拓展了新维度。
六点整，卷闸门升起。门外的景象却让鹿玖和苏青都松了口气——虽然人依旧不少，但比昨天那沙丁鱼罐头的盛况好多了。老王叔昨天带来的好消息像长了翅膀，学员们都知道场地问题有望解决，心态也松弛了些。
“小玖老师！早啊！王叔那边有信儿没？”王婶嗓门洪亮，递上一大碗还冒着热气的芝麻糊。
“玖哥！仓库啥时候能弄好？这地方是真施展不开！”刘胖子放下半袋新米，擦着汗。
“李老师！昨天按您说的，回去试着导引，晚上睡得可踏实了！”老赵媳妇满脸喜色。
各种“束修”——米面粮油、新鲜果蔬、手工点心——依旧堆满了临时小桌，但拥挤感明显减轻。李如玉站在场前，空间虽仍促狭，却已能完整演示导引动作。随着她舒缓而充满力量的演示，口鼻间那缕淡白气息悠长深远，学员们屏息凝神，努力模仿，店内气氛沉凝而专注。
鹿玖和苏青穿梭其中。鹿玖的“凝劲入微”愈发纯熟，手指搭在学员肩背处，力道温和精准，如同最熨帖的推拿，引导着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苏青举着平板，记录着学员反馈，空间宽松后，他也能更从容地观察。
“吴大妈，您这吸气别太猛…对，细、匀、长…”
“孙叔，下按的时候别用胳膊死劲儿，想象按的是棉花…”
被引导的学员无不露出舒坦的表情，低声道谢。
就在练习渐入佳境时，老王叔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兴奋。
“小玖！李老师！好消息！”他拨开人群挤进来，声音洪亮，引得所有学员都看了过来，“街道主任点头了！老纺织厂后面那个小仓库，批给你们用了！租金象征性，一年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极低的手势，“地方够大，就是荒废久了，得你们自己拾掇拾掇！”
“太好了！谢谢王叔！”鹿玖和苏青异口同声，脸上都绽开了笑容。学员们更是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先别急着谢，”老王叔摆摆手，神情严肃了些，“地方是批了，但安全责任也落到你们头上了。那仓库年头久了，门窗、房顶、电路，都得仔细检查加固！还有消防通道，必须清理出来！出了事，可是要负责任的！”他看向李如玉和鹿玖，眼神带着长辈的关切和公事公办的认真，“特别是李老师教的这些…动作，万一哪位老哥老姐不小心扭了腰崴了脚，这责任怎么划分，你们心里得有数！”
老王叔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鹿玖心头的火热。安全责任！这确实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下意识地看向李如玉。
李如玉缓缓收势，目光平静地迎向老王叔：“强筋健骨，导引气血，乃固本培元之道。动必有度，循规蹈矩，何来大碍？若因懈怠妄动而生枝节，咎由自取，与授业者何干？”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荡，仿佛在陈述天地至理。
老王叔被她这气势震了一下，随即苦笑：“理是这么个理，李老师。但咱们现在讲法治社会，凡事得按章程来。这样，”他转向鹿玖，“小玖，你跟我去仓库看看，心里先有个谱。需要帮忙修整的地方，我看看能不能组织几个街坊志愿者。”
鹿玖赶紧点头：“好！王叔，我这就跟您去！”
仓库在老街后面一条僻静的小巷深处。推开那扇锈迹斑斑、吱呀作响的大铁门，一股浓重的尘土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
仓库很大，足有“磐石维修”店面的四五倍。高高的屋顶下，空旷得能听到回声。阳光从几扇破损的高窗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杂物碎屑，角落里堆放着不知何年何月遗留下来的破旧纺织机械骨架，缠满了蛛网。墙壁斑驳，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几处房顶能看到漏水的痕迹，电线如蛛网般杂乱地垂挂着，开关盒锈迹斑斑。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仓库尽头有一扇巨大的、可以向上推起的铁皮门，外面似乎连接着一片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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