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如碎金般透过樟树叶的缝隙,洒落在青石板路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我缓缓地走着,仿佛置身于一幅古老的画卷之中。
迪化街的两侧,是一排排巴洛克式的红砖建筑,它们静静地矗立着,似乎还沉浸在清晨的静谧之中。这里是台北最古老的大稻埕街区,百年前,这里曾是茶叶、樟脑贸易的中心,繁华一时。然而,时光流转,如今的迪化街已不再是昔日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老字号与文创小店交织的独特景象。
昨晚,阿美向我提到了一个关于“戴笠档案”的线索,据说这个线索就隐藏在一家名为“清韵轩”的古书店里。我怀着好奇的心情,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欢迎我的到来。
一走进店内,一股陈旧的墨香扑鼻而来,那是线装书特有的味道。店内的灯光有些昏暗,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柜台后,坐着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老者,他正专注地用放大镜检视着一本日据时期的账册。
"找这本。"我递过纸条,上面写着《台湾日日新报》昭和十二年合订本。
老者抬眼打量我,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研究日据时期历史?"
"家族长辈当年在台南开糖厂,想查点资料。"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他从内室搬出厚重的合订本,书脊已经脱线。翻到七月部分,一则小广告赫然在目:"蓬莱阁征集女侍应,限十六至二十岁,通日语者优。"旁边还有张模糊的照片,木质洋楼前站着穿和服的女子。
"这蓬莱阁...?"
"大稻埕最有名的‘贷座敷’。"老者冷笑,"表面是高级料亭,实则是日本军官的慰安所。"他忽然压低声音,"你真是来查糖厂的?"
我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老先生知道些什么?"
他从柜台下抽出本手写册子,封面用毛笔题着《大稻埕烟云录》:"作者是我父亲,当年在殖民政府当翻译。第37页。"
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1944年的秘闻:某夜,蓬莱阁地下室运出十余口密封木箱,由特高课押送至基隆港。其中一口箱子破裂,掉出几卷字画,上有"军统局密"字样......
"后来呢?"
"后来?"老者合上册子,"1945年日本投降前夜,蓬莱阁突发大火,烧死了七个台湾女子和三个日本军官。"他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柜台,"有些灰烬,至今还在烫手。"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延平北路的柏油路面。我站在早已改建为文创园的蓬莱阁旧址前,试图从钢筋玻璃中辨认当年的痕迹。忽然有人拽我衣袖——是个穿花衬衫的老乞丐,手里捧着破碗。
"先生行行好..."他浑浊的眼珠突然闪过一丝清明,"那本书不能信。"
我猛地抓住他手腕:"你说什么?"
"林老头满嘴谎言。"他凑近我耳畔,口臭中混着酒气,"箱子根本没上船...藏在太平町的...咳咳..."话未说完,他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沾上暗红血渍。
塞给他几张钞票后,老人蹒跚离去,背影融入骑楼下的阴影。我注意到他左腿不自然地弯曲——像是曾被刑讯致残。
手机震动,阿美发来简讯:"太平町‘春风得意楼’老板姓洪,下午三点。"
春风得意楼是间不起眼的茶餐厅,绿漆剥落的门框上贴着褪色的"纯手工鱼丸"招牌。推开油腻的玻璃门,吊扇慢悠悠地搅动着卤肉饭的香气。
角落卡座里,穿POLO衫的中年男子正在剔牙:"吴先生?阿美姐介绍的吧?"他推来份泛黄的平面图,"这是日据末期太平町的地下管线分布。"
图纸上,红色虚线从蓬莱阁延伸至一处标着"樱井会社"的仓库。洪老板的圆珠笔点在仓库位置:"1945年8月14日,这里进了五辆卡车,但货物清单是空的。"
"现在这地方...?"
"成了日本交流协会的仓库。"他冷笑,"铁门永远锁着,连市长都进不去。"
我正想细问,他突然按住图纸:"阿美姐没告诉你规矩?"从兜里掏出三枚清乾隆通宝,"真的在台北故宫,这是哪来的?"
铜钱在我掌心泛着诡异的暗光。翻到背面,满文处有细微的"十"字刻痕——这是戴笠特工专用的暗记,用来传递密信。
"你父亲是...?"
"军统台北站行动组的。"洪老板收起图纸,"去年基隆港那批走私文物,有枚铜钱和这一模一样。"他忽然用闽南语低声道,"小心日本人的‘燕子’。"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三个穿西装的日籍男子走进来,领带的樱花纹样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洪老板立刻提高嗓门:"这家的鱼丸汤超赞啦!"
回到阳明山已是黄昏。阿美在茶室插花,月白的和服衬得脖颈修长。见我盯着她看,她低头轻笑:"这衣服是爷爷留下的,他说我祖母当年在‘菊元百货’当柜姐,被迫天天穿和服。"
"你今天去见谁了?"我单刀直入。
剪刀停在半空:"洪老板没告诉你?‘燕子’是日本情报部的女特工,专盯文物走私线。"她将一朵白山茶插入瓶,"最近有个混血‘燕子’在找戴笠档案。"
茶案上静静躺着三枚铜钱。阿美用镊子夹起一枚,对着灯光转动:"这种暗记铜钱,2016年在香港拍卖会出现过十二枚。"
"买家是谁?"
"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匿名代表。"她忽然用镊子撬开铜钱,薄如蝉翼的锡纸卷从中滑出,上面密布针孔大小的暗码。
窗外雷声隆隆,山雨欲来。阿美点燃酒精灯,锡纸在火焰上逐渐显现字迹:"文园档案,藏于七星。"
我猛地站起,碰翻了茶盏。文园——这是蒋介石在阳明山的秘密行馆代号!
阿美轻轻按住我颤抖的手:"明天带你去见个人,他父亲曾是文园的花匠。"她的指甲染着凤仙花汁,像几滴凝固的血,"但你要答应我,别碰‘燕子’的事。"
雨终于落下,打得庭院里的芭蕉噼啪作响。远处台北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宛如沉没前的邮轮舷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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