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海燕"的外围环流笼罩着成田机场，雨幕斜飞，能见度不足百米。我站在货运区外围的集装箱阴影里，雨水顺着冲锋衣的兜帽滴落。耳机里传来老张沙哑的声音：
"吴克，特勤组已就位，但海关通道被山本家的人控制了，你得自己想办法混进去。"
我压低声音："货机几点起飞？"
"原定21:30，但台风影响可能提前。中村给的坐标显示，金瓯永固杯在D7区特殊货柜。"
我抬头望向货运区，探照灯刺破雨幕，照出十几个黑衣警卫在货仓附近巡逻。他们腰间鼓鼓的，显然都带了武器。山本龙一昨晚被我惊动后，果然加强了戒备。
我从背包里取出田中准备的最后一招——机场地勤人员的ID卡和反光背心。套上后，我推着一辆空行李车，低头朝D区走去。
"站住！"一个警卫抬手拦住我，"哪个部门的？"
"物流课的小林，"我模仿着关东口音，"台风天货机提前，课长让我来检查特殊货柜的固定情况。"
警卫狐疑地打量我，正要再问，耳机里突然传来急促的日语："各单位注意！保税仓库有可疑人物！"
趁他分神，我猛地将行李车撞向他膝盖，在他痛呼倒地的瞬间夺过他的对讲机，加速冲向D区。身后响起警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D7货柜是个黑色防弹集装箱，电子锁屏上闪烁着密码输入界面。我迅速键入""——日本投降日的数字。
滴——
锁开了。
货柜内部恒温恒湿，中央的防震台上固定着一个鎏金木盒。我掀开盒盖，金光霎时盈满视野——金瓯永固杯，乾隆御制的国宝，象征江山永固的镇国之器。杯身龙纹狰狞，镶嵌的宝石在灯光下流转着血色光泽。
我小心地翻转杯底，一行小字赫然映入眼帘：
"月见堂藏，光绪年制"
月见堂？我猛地摸出胸前的瓷瓶，对比两者底款——同样的"月见"二字，同样的书法风格。
"原来如此..."
这瓷瓶和金杯本是一套，都出自吴家祖上的"月见堂"珍藏。抗战时期，山本家洗劫江南世家，将它们掠夺至日本，并冠以"月见藏品"的名号据为己有。
"在那边！"门外传来怒吼。
没时间细想，我将金杯塞进防震背包，刚冲出货柜，迎面撞上三个持枪警卫。
"放下背包！"为首的厉声喝道。
我缓缓弯腰，却在手指触地的瞬间猛地扬手——一把沙土混着雨水甩向他们眼睛。枪声炸响，子弹擦着我耳畔呼啸而过。我翻滚躲到集装箱后，掏出老邻居给的"最后手段"——一粒红色药丸。
三小时，感受不到疼痛。
咽下药丸的瞬间，一股灼热从胃部炸开，血管里像灌了液态火焰。世界骤然清晰，雨滴下落的轨迹都变得缓慢可辨。我纵身跃上货柜顶棚，在警卫惊愕的目光中跳过三米宽的间隙，直奔跑道方向。
身后枪声大作，但我的速度远超常人。药效让我变成了一台精密机器，每一个肌肉收缩都精准无比。跑道尽头，那架即将飞往瑞士的货机正在滑行。
"拦住他！"对讲机里传来山本龙一歇斯底里的咆哮。
两名警卫冲向跑道中央举枪瞄准。我猛地折线变向，子弹打在沥青上溅起火星。三十米、二十米、十米——货机舱门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横插过来，车窗降下，山本龙一阴鸷的脸出现在瞄准镜后。
"把月见瓷和金杯交出来，"他冷笑着举起手枪，"否则我让你和那个贱种一样死无全尸。"
绫子的脸在记忆中闪过。我笑了，突然扯开衣领露出瓷瓶："你认得这个，对吧？"
山本龙一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可能...祖父明明把它砸——"
话音未落，跑道两侧突然冲出六名持械特勤，老张的吼声穿透雨幕："中国特勤组！放下武器！"
山本龙一咒骂一声，轿车猛地倒车甩尾。我纵身扑向舱门，在机身抬升的最后一刻抓住起落架。
轰——
货机离地，我的双腿悬在百米高空。下方，山本龙一的车被特勤组逼停，他疯狂地探出车窗，目光死死锁定我胸前的瓷瓶，仿佛见到了最恐怖的噩梦。
三小时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医疗室里，老张小心翼翼地打开防震背包。金瓯永固杯完好无损地躺在丝绒衬里上，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故宫的专家确认了，是真品。"老张长舒一口气，"而且杯底检测到微量血迹，很可能是当年守卫它的太监留下的。"
我摩挲着瓷瓶，思绪翻涌。七十多年前，山本家的祖父带兵洗劫吴家"月见堂"，金杯和瓷瓶从此流落异邦。如今，它们终于一前一后回到故土。
"山本龙一呢？"
"日本警方在机场以非法持枪罪逮捕了他，但很快会被保释。"老张冷笑，"不过没关系，你录下的音频和硬盘证据已经传给国际刑警了，足够以文物走私和谋杀罪引渡他。"
窗外，台风过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我取出手机，给老邻居发了条信息：
"月见堂的旧物，回家了。"
———
七天后，长江三峡的游轮甲板上，我打开绫子的骨灰盒。微风拂过，灰白色的粉末飘向江面，融进滔滔江水。
"长江最终汇入东海，"我轻声道，"而东海...连接着日本。"
瓷瓶在掌心沉甸甸的。我最后一次抚摸瓶身的"月见"二字，然后用力抛向江心。
"哗啦"一声，水花转瞬即逝。
瓷瓶带着山本家的罪证、绫子的执念、以及我未说出口的告别，沉入江底。唯有金瓯永固杯将回归故宫，在无数游客的注视中，诉说那段关于掠夺与归家的漫长故事。
老张拍拍我的肩："部里决定由你牵头组建海外文物追索小组，第一站是瑞士UBS银行。"
我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长江。江面浮光跃金，仿佛有谁在月光照不到的水底，轻轻哼唱着未完的和歌。
待月终将见君，纵使隐藏，情已显露。
（本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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