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县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我刚下长途汽车,湿热的水汽就扑面而来,混着茉莉花的香气,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老张拎着行李跟在后头,军绿色的帆布包被雨水打湿了一半,嘴里嘟囔着:“这鬼地方,连天都跟蒸笼似的。”老邻居倒是从容,撑着一把油纸伞,眯眼打量着街边的摊贩,活像个来微服私访的京官。
我们这趟来横县,明面上是收些岭南的老物件,实则另有所图——三个月前,北京琉璃厂一个老贩子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张泛黄的拓片,上面是半截残缺的铭文:“……贞元七年,贬横州司马韦……赐横刀一柄,随葬……”
唐刀。而且是可能保存完好的唐代横刀。
横县号称“中国茉莉之乡”,县城里到处是卖茉莉花茶的小摊。我们找了家临江的茶馆歇脚,老板娘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家阿姐,手脚麻利地端上来三杯茉莉香片。
“几位老板是来收茶的?”她笑眯眯地问。
老邻居啜了口茶,慢悠悠道:“听说你们这儿的老街,还有些古玩铺子?”
老板娘脸色微妙地变了变:“老街是有几家……不过最好别去‘黄记’,那家老板心黑。”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制服的人押着个干瘦老头从街角转出来,老头怀里死死抱着个布包,嘴里喊着:“那是祖传的!你们不能收!”
“又是老韦头,”老板娘叹气,“这月第三回了。”
我心头一跳:“他姓韦?”
“是啊,说是唐朝什么官的后人,整天拿些破铜烂铁当宝贝。”老板娘压低声音,“前阵子还在江边挖出把锈刀,非说是唐朝皇帝赐的……”
我们三个交换了个眼神——来对地方了。
按老板娘指的路,我们在城西找到了韦家老宅。那是座破败的青砖院落,门楣上“进士及第”的匾额已经褪色,墙角爬满了青藤。
敲门没人应,老张直接翻墙进去,不一会儿从里面开了门。院子里杂草丛生,正屋的雕花木门半敞着,里头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谁?!”一个沙哑的声音厉喝。
昏暗的堂屋里,满头白发的老韦头正蹲在地上,用砂纸打磨一把锈迹斑斑的长条铁器。见我们进来,他猛地用身子挡住那东西,眼神像护崽的老狼。
老邻居上前作了个揖:“韦老,我们是北京来的,听说您这儿有些老物件……”
“没有!滚出去!”老头抄起手边的铁锤。
我赶紧掏出那张拓片复印件:“我们是为这个来的。”
老韦头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盯着拓片看了半晌,哑着嗓子问:“你们……知道横刀?”
半壶茉莉花酒的功夫,老韦头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贞元七年,我祖上韦丹被贬横州司马,带着家小南下。”他摩挲着那把锈刀,“当时宦官专权,他因上书谏言被贬,离京前德宗赐他横刀一柄,说是‘持此可镇岭南瘴气’。”
老邻居眼睛一亮:“《旧唐书》里提过,德宗曾赐近臣横刀以表恩宠!”
老韦头冷笑:“恩宠?我祖上来横州不到三年就暴病而亡,临终前让人把刀沉入郁江,说‘此刀饮血太多,不祥’。”他举起那把锈刀,“三十年前我在江边捞沙,意外捞到了它。”
我凑近细看,刀身虽然锈蚀严重,但形制确实是典型的唐横刀——直身、单刃、环首,刀茎上隐约可见“百炼”二字铭文。
“最近总有人来抢这把刀。”老韦头突然压低声音,“上周还有人夜里翻墙,被我打跑了。”
老张皱眉:“文物局的?”
“不像。”老韦头摇头,“那些人……身上有土腥味。”
当晚,我们住在老街的招待所。窗外就是横县着名的夜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老张去买宵夜,带回来几包荷叶裹的粉利和芝麻饼。
“尝尝,当地特色。”他咬了口芝麻饼,“嘿,这玩意甜得齁人!”
老邻居却盯着粉利出神:“你们看这形状——像不像刀鞘?”
我心头一震。横县的粉利是用稻米蒸制后切成长条,确实形似窄长的刀鞘。老邻居低声道:“唐代被贬岭南的官员,常有以食物隐喻兵器的传统……”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我们冲到窗边,只见夜市尽头的老韦家方向腾起一团火光!
“坏了!”老张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等我们赶到时,韦家老宅的火已被邻居扑灭,但老韦头不见了。凌乱的堂屋里,那把锈刀还躺在工作台上,旁边多了张字条:“欲寻老头,明日午时,伏波庙。”
伏波庙在郁江边的山崖上,供奉的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第二天正午,我们刚到庙前,就被两个穿黑衬衫的汉子拦住。
“东西带了?”为首的问。
我拍了拍背包:“刀在里头。”
汉子领我们进了偏殿。昏暗的烛光下,老韦头被绑在柱子上,嘴角带血。一个穿唐装的中年人正把玩着一把雪亮的短刀——那形制,竟与老韦头的锈刀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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