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时,我们带着那袋拼成门形的陶片重返断崖。岩画上的猎人已经完全转过身来,原本模糊的面容此刻清晰可辨——那竟是一张带着青铜面具的脸。
"这是祭祀面具。"老邻居的手指在距离岩画一寸处停住,"《周礼》记载,邿国的大祭司主持谷神祭时,必须佩戴青铜面具。"
老张用军工铲拨开岩缝深处的碎石,突然"咦"了一声。铲尖碰到了一个硬物——是半块青灰色的石碑,上面刻着几行已经模糊的铭文。
"这是......"老邻居的呼吸变得急促,"邿国最后一位大祭司的墓志铭。"
我凑近细看,碑文记载这位大祭司在国破之日,带着谷神祭器躲入山洞,以自身为祭品完成了最后一次祭祀。最奇怪的是,碑文末尾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和陶片拼成的门形一模一样。
"你们有没有觉得......"老张突然压低声音,"岩缝里的温度变低了?"
确实,一股阴冷的气流正从岩缝深处涌出,带着陈年谷仓特有的霉味。我们打开手电筒往深处照去,光束竟然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只能隐约照见一个向下的斜坡。
"要下去看看吗?"老张握紧了军工铲。
老邻居犹豫了一下,从包里取出根红绳系在我们手腕上:"邿国人相信红线能辟邪,先系上再说。"
斜坡比想象中陡峭,我们不得不扶着湿滑的岩壁慢慢下行。越往下走,空气中的霉味越重,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岩壁上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凹槽,里面放着碳化的谷穗。
"祭祀灯龛。"老邻居小声解释,"邿国人用谷穗代替灯油,象征五谷长明。"
斜坡尽头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窟。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照出了洞壁上大片的赭红色壁画——成群戴青铜面具的人正在举行某种仪式,中央的高台上,一个华服女子被绑在青铜柱上。
"谷神祭......"老邻居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们在用活人祭祀。"
壁画下方摆着一排陶瓮,每个瓮口都压着一块刻符的石板。老张小心地掀开其中一个,里面是满满一瓮碳化的黍子,上面浮着一层灰白色的粉末。
"是骨灰。"老邻居用袖子掩住口鼻,"邿国人相信,把祭品的骨灰混在谷种里,来年就会丰收。"
洞窟中央有一个石砌的祭坛,上面放着一尊青铜鼎。鼎身上刻满了谷穗纹样,鼎足则是三个跪姿的人像,他们的表情痛苦而虔诚。
"这是谷神鼎。"老邻居的手电筒光束停在鼎腹的铭文上,"邿国的镇国之宝。"
就在我们研究铭文时,身后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谷粒在滚动。转身一看,那些陶瓮上的石板正在一块接一块地滑落,碳化的黍子像流水一样从瓮中涌出,在石地上形成一条条黑色的"溪流"。
更可怕的是,这些"溪流"正在向祭坛汇聚,渐渐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些黍子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在祭坛前聚合成扭曲的人形。老张的军工铲重重劈下,却如同砍进流沙堆,黑黍子裹住铲头疯狂攀爬,金属杆上瞬间结出霉斑状的绿锈。
"退到鼎后面!"老邻居突然扯断手腕上的红绳,原本鲜亮的丝线此刻变得焦黑蜷曲。他将断绳抛向黍子人形,空气中爆开一股灼烧谷壳的焦糊味。
人形在烟雾中溃散成满地蠕动的黍粒,我却感觉后颈发凉——鼎身上的谷穗纹路正渗出暗红色液体。老张用铲尖沾了点嗅闻,脸色骤变:"是陈年血垢!"
鼎腹内传来细碎的啃噬声。我举着手电筒照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谷蠹虫在铭文凹槽里蠕动,虫体泛着青铜冷光。它们突然集体转向我们,鞘翅摩擦出类似摇动谷穗的沙响。
"闭眼!"老邻居将登山包里的雄黄粉扬手撒出。虫群撞上黄雾的刹那,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些坠落的虫尸刚触地就化作青烟,在石砖缝里凝成一个个门形符号。
黍子流趁机从四面合围。我踢翻一个陶瓮,碳化的黍子簌簌流淌,露出瓮底黏连着碎骨的石板。老邻居突然高喊:"用火!邿国人畏火祭!"
老张点燃防风打火机抛向陶瓮,火焰腾起的瞬间,整个洞窟响起千万人恸哭的声浪。那些黍子人形在火墙前剧烈抽搐,渐渐显露出五官轮廓——每张脸都是岩画上戴青铜面具的祭司。
"鼎在升温!"我摸到鼎足的手像触到滚烫的烙铁。三个跪姿人像的眼窝里淌出黑血,血滴落地竟长出细小的谷芽。老邻居突然扑到鼎前,用放大镜对准某处铭文:"这不是祭文...是囚禁咒!"
鼎腹传来锁链断裂的闷响。我们背后的壁画开始剥落,那个被缚的华服女子竟从岩壁里凸现出来。她脖颈处的黍子项链颗颗爆裂,每粒黍子都裹着截指骨。
"找水!"老张抡起军工铲砸向洞窟顶部的钟乳石。裂缝中渗出的水滴落在黍子流上,那些黍粒立刻膨胀爆开,溅出的浆液在石面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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