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当半截冲线刺穿乾隆珐琅彩的婴戏纹,北京潘家园的摊主们便默契地掏出计算器:裂纹每延伸一厘米,报价便自动抹去个零。曾经有一只估价八百万的雍正粉彩橄榄瓶,因底足米粒大小的剥釉,在2024年西泠秋拍流标三次后,最终以七十八万成交——恰是完整器价格的十分之一,如同被砍去九指的维纳斯。
古玩行的伤残定价体系比外科手术更严苛。嘉德拍卖图录用红色斜杠划掉的“冲线器”,往往藏着纳米级裂缝在釉层中织就的死亡地图:横向裂纹比纵向多折30%,若裂痕穿过人物开脸,整器便沦为“瓷片价”的待宰羔羊。最令人唏嘘的是“伤残伦理”。香港荷李活道某店铺里,带着民国锔钉的康熙五彩将军罐,金缮痕迹本可演绎“破碎美学”,却因藏家怀疑锔钉下掩盖着更大伤残,价格竟不及同类完整器的零头。在这种苛刻的市场环境下,唯有0.01%的伤残能逆天改命。某件底足崩缺的嘉靖五彩罐因缺口处暴露出“嘉靖二十三年御窑停工”时期的粗胎,反而拍出预估价的五倍,断面成了王朝财政危机的物证。不得不说,当晨光穿透防弹玻璃照在伤残瓷器上,投射出的阴影恰似拍卖师划掉的那串天文数字,提醒着藏家们——在完美主义横行的古董江湖,残缺美学的门票价格,往往昂贵到令人心碎。
起先关景莲提到的书籍,倒是没有多少,大部分也是什么《赤脚医生大全》《计划生育必读》之类的书,没什么市场价值。
到了最后,老张告诉我象征性给点钱就行,本来也就是废物利用,要不是我买,也会烂在仓库里。我却秉持着对公家的财物要坦坦荡荡不留人口实不给人添麻烦的理念,坚持让他逐一核算,“先小人后君子”,虽然价格不贵,但也算得上公平交易,绝对杜绝占公家便宜的嫌疑。
等忙完已经到下午了,老张邀请我去他家吃饭。那几年还不太兴下馆,我给他说这次就不麻烦嫂子包饺子了,我这次收获不小,还是我请他下馆子吃吧。掰扯来掰扯去,老张这个实在人还是听我的,由我请客去饭店吃。
说起来今天我和老张配合的真不错,聊得投机,脾气也一样,都是大大咧咧富有冒险精神的京城爷们儿,大部分时间都是忙着翻仓库找东西,但嘴里始终没闲着,了解到他自从转业后一直郁郁不得志,整天看仓库喝大茶,看上去清闲自在,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是个干事的人,这样四十来岁就养老也的确不是回事,就总想找点事干。”
在相熟的一个清真饭馆里,我点了几个特色菜,有红烧牛尾、葱爆羊肉、芫爆散丹、宫爆虾,我有心拉拢老张,所以点光捡着贵的点,老张连忙阻止我,“就兄弟两个,吃不了那么多,不能浪费,不能浪费,这些就够了。”
我平常也喝点小酒,但最多喝个一二两,这次我也没多喝酒,老张倒是个酒量大,半瓶西风下了肚却没有很多醉意,真是个有口福之人。
有时候,一杯酒就能拉近心与心的距离,何况是三杯呢。我和老张也是越聊越投机,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多,用现在时兴的话,是“三观”一致。我趁机就提出,他是驰骋于京城仓储界的专业人士,如果和我合作,一起把沉睡在仓库中的“宝贝”挖掘出来,既避免了浪费,也能发家致富,何乐而不为呢!老张也表示,京城不管是公的还是私的仓库,没有他不知道的,里面有什么东西,也知道的八九不离十,如果这行真能赚钱,有他配合绝对是如虎添翼。
我听了也是很欢喜,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有这样一个人和我搭档,肯定能大发利市。
对于像这次收到的“文革瓷”、算盘之类的民俗类物件,我一般都是快流快转。
说真的,古玩行当里流转的从来不是物件,是命脉。手指尖摩挲着刚收的乾隆青花盘,釉面温润如新妇肌肤,可心里早开始掐算哪天该放它走——资金在暗处掐着脖子,三天不转手,账上利息就能把利润啃得只剩骨头渣。这行当早不是摆着茶盏谈风月的年代,如今市场比景德镇的窑火还躁,上周还抢手的道光通宝,这周可能就烂在库房当垫桌石。
老玩家总念叨"识古不穷",可眼下更要紧的是"识市"。手机屏幕闪烁的拍卖直播里,藏家们竞价的手速比外卖抢单还快,你在柜台多把玩一刻钟,国际金价可能就吞了那件鎏金器的溢价空间。柜台玻璃上倒映着同行在隔壁铺面交割的背影,他怀里那件残损的明式案几,半小时前还摆在你家库房——早半炷香出手,就能多吃三成利。
压货如同抱着定时炸弹睡觉,前年囤的民国月份牌,去年还能换辆帕拉梅拉,今年连电瓶车都换不起。更可怕的是新入行的愣头青,捧着件"元青花"当传家宝,殊不知早被做旧作坊的化学试剂腌入味,多捂一天就多蚀一天本。行里流传的验尸报告般的数据最扎心:周转率每提升10%,破产率直降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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