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八岁的我蜷缩在床角,怀里紧紧抱着浑身发抖的白猫。窗外的闪电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客厅里摔得满地狼藉的酒瓶。玻璃碎片在月光下闪烁,像无数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你就知道喝酒!孩子的学费都被你拿去买酒了!"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凉。我能听见父亲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酒瓶砸在墙上发出的巨响。白猫突然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我赶紧捂住它的耳朵,把脸埋进它温暖的毛发里。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周都会上演。父亲总是在深夜醉醺醺地回家,满身酒气。一开始妈妈还会和他争吵,后来就只剩下沉默。我经常在半夜被摔东西的声音惊醒,然后看着白猫轻手轻脚地跳下床,用爪子轻轻拍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慰我。
记得有一次,父亲喝醉后失手打碎了我最心爱的存钱罐。那是奶奶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都在里面。我蹲在地上捡碎片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白猫突然冲过去,对着父亲发出愤怒的叫声,还伸出爪子抓他的裤腿。父亲一脚踢过去,白猫惨叫着躲到了沙发底下。
那天晚上,我抱着受伤的白猫在楼梯间坐了很久。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白猫的伤口还在流血。我脱下外套给它包扎,轻声说:"别怕,有我在。"它舔了舔我的手指,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从那以后,它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我,像是要保护我不受伤害。
变故发生在一个春天的傍晚。那天父亲又喝醉了,和妈妈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去。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妈妈的行李不见了,桌上只留了一张字条:"好好照顾自己。"我哭着满街寻找,最后在火车站找到了妈妈。她抱着我哭得很伤心,说要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临走前,我坚持要回家带走白猫。它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一直紧紧跟着我。当火车缓缓启动时,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怀里的白猫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咽。我知道,我们的生活从此改变了。
在新的城市里,我和妈妈租住在一间狭小的出租屋里。妈妈每天打两份工,我学会了自己做饭、洗衣服。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抱着白猫说话。它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用头蹭蹭我的脸,像是在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十年后,我已经成了一名程序员,在这座城市有了自己的小窝。但那个破碎的家,还有父亲醉酒的模样,始终是我心里无法愈合的伤口。直到那天,我推开老家的房门,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穿着黑绿色的工装,背已经佝偻,头发花白。我愣住了,记忆中的父亲总是高大威严的,现在却显得如此苍老。他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眼角的皱纹,还有手上的老茧。一股无名的怒火突然涌上心头,我冲过去,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还有脸回来?"
他被我推得踉跄了一下,却没有生气。沉默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徽章,上面写着"戒烟酒61天"。"本来想等满百天再给你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我看着那个徽章,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带我去公园玩的场景。那时的他还不喝酒,会把我扛在肩上,给我买吃。记忆中的父亲和眼前这个老人重叠在一起,让我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天晚上,我把所有的酒都锁进了酒柜,还特意上了两道锁。半夜醒来时,我看见客厅的沙发上,父亲蜷缩着睡着了,白猫静静地趴在他脚边。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们身上,这一刻竟显得格外宁静。
然而第二天早上,沙发上只剩下那个戒烟奖牌,父亲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房子,只在桌上发现一张字条:"你鼻炎又犯了,我去买药。"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喝醉了酒写的。我的心猛地一沉,抓起奖牌冲出门去。
街道上熙熙攘攘,却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给父亲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回到家时,酒柜里的酒还好好地锁着,只有白猫蹲在窗前,望着远方,眼神里透着一丝忧伤。
那天晚上,我打开酒柜,一瓶接一瓶地喝着。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麻痹我心里的痛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片段,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我想起母亲离开时的眼泪,想起父亲醉酒后的模样,想起白猫一直以来的陪伴。
最后,我开着车冲向了悬崖。在坠落的瞬间,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抱着我看星星的那个夜晚。那时的天空那么清澈,星星那么明亮。而现在,一切都破碎了,再也回不去了。
后来人们在悬崖下找到了我的车,却始终没有找到父亲的下落。只有那只白猫,每天都会蹲在窗前,望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而那个"戒烟酒61天"的奖牌,永远地留在了酒柜上,见证着一个破碎的家庭,和一段无法挽回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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