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张芒的木枪狠狠砸在石壁上。滚石裹挟着枯枝倾泻而下,羽林卫的战马惊嘶人立,铁铠相撞声混着惨叫声,像把碎刀扔进了锅里。李傕抓起陶罐,滚烫的热油顺着崖壁泼下,在暮色中划出带火的弧线,某名士兵的铁盔被引燃,像颗坠落的流星。
“杀!”李傕大吼着跃下崖,铁铠甲撞在敌兵肩上,发出钝重的闷响。他手中的木枪刺进对方咽喉,却在看见那张年轻面孔时顿了顿——比弟弟大不了几岁,眼底还凝着未消的惊恐。金辉的叫声突然从头顶传来,他抬头,看见弟弟趴在崖边,布哨吹出断断续续的声响,黄猫正用爪子拍他发颤的手腕。
羽林卫很快重整阵型,铁盾结成龟甲阵,一步步向谷口推进。李傕的木枪断成两截,他摸向腰间的短剑,却触到半块硬饼——是弟弟今早塞给他的,饼上的牙印在血污中格外清晰。某名士兵的长刀劈来,他侧身避开,铁刃擦过铠甲,在“黄天”二字的刻痕上溅出火星。
亥时,月光漫进峡谷。李傕背靠断壁,手里攥着半面黄巾军的旗帜,旗杆上的红缨已被血浸透。羽林卫的尸体堆在谷口,剩下的三十余人举着刀逼近,校尉的铁盔上染着不知是谁的血,雉羽折断了两根。
“你是陈留李氏?”校尉的刀尖挑起李傕的黄巾,“何苦自甘堕落,与贼为伍?”
“贼?”李傕 spit出嘴里的血沫,笑着指向谷外,“真正的贼在洛阳,在你们的皇宫里,在百姓的粮仓里!”他突然扯开铠甲,露出里面浸透汗水的黄巾,土黄色布料上沾着粥渍、草屑和血迹,“看见这颜色了吗?这是土地的颜色,是你们踩在脚下,却永远杀不死的颜色!”
校尉的刀光落下时,突然有布哨声从山后传来。李傕转头,看见弟弟牵着金辉,身后跟着老周和一群娃娃,每个孩子手里都举着燃烧的火把——那是用柳枝和油布做的,火苗在夜色中晃成金色的海。
“阿姊说,黄天会烧了所有坏人!”弟弟的布哨掉在地上,他却不管,只是用力挥动火把。金辉跃上前去,爪子挠向最近的战马,马惊嘶着转身,撞乱了羽林卫的阵型。张芒带着剩下的青壮从侧面杀出,他们手中的锄头、木棍上绑着点燃的稻草,像极了漫山遍野的流火。
校尉的铁刀在火光中犹豫了。他望着那些举着火把的孩子,望着他们头巾上的土黄色,突然想起出征前皇帝说的“乱民”——可眼前的人,分明是他在寿春见过的、跪在粮仓前求粮的百姓。
“撤!”他突然勒住马缰,“回洛阳!”
羽林卫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时,李傕瘫坐在地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像开春的冰河。弟弟扑进他怀里,金辉舔着他脸上的血,远处的火把聚成一堆,照亮了谷口的黄巾军旗帜——不知何时,旗面上多了些稚嫩的涂鸦,那是娃娃们用指尖蘸着粥糊画的星星和麦穗。
子时,老周带着妇孺返回峡谷。有人捧来热粥,李傕接过碗,看见粥面上漂着金辉的一根猫毛。弟弟靠在他肩头打盹,布哨还含在嘴里,口水把黄巾浸得发亮。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忽然发现崖壁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用烧过的木棍刻的:“黄天在此,诸神退位。”
山风卷过峡谷,带来远处麦田的气息。李傕望着星空,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百姓的命,比天大。”他握紧手中的碗,温热的粥流过喉咙,比任何良药都更能治愈伤口。金辉突然跳上他膝盖,尾巴扫过他铠甲上的“黄天”刻痕,那痕迹在月光下闪着光,像一颗正在扎根的种子。
天亮时,弟弟在谷口发现了羽林卫遗落的铁盾。他把盾面擦干净,用木炭在上面画了只黄猫,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金辉将军”。李傕笑着接过铁盾,将它立在粮仓门口,阳光落在盾面上,映出无数举着黄巾的身影——那是活着的人,是杀不死的人,是终将让黄天覆盖四海的人。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正一点点亮起来,不是皇权的朱红,不是铁甲的冷灰,而是属于每一个百姓的、沉甸甸的土黄色。
熹平五年正月,巨鹿原野上的黄巾军如开春的麦苗疯长。李傕站在了望台上,铁铠甲外罩着土黄色披风,望着漫山遍野的黄巾——足足三千五百人,锄头与木棍在阳光下汇成金海,弟弟骑在金辉背上,举着用缴获的羽林卫旗帜改的“黄天旗”,旗面上的猫爪印在风中猎猎作响。
“该让天车见见光了。”他转身时,披风扫过身后的木制巨架——那是他用三个月时间打造的“空中神车”,由数十架木鸢骨架拼接而成,牛皮蒙成的车厢能容纳六百人,两侧木桨仿照飞鸟羽翼,此刻正有工匠往“翅膀”上涂抹松脂。
申时三刻,神车在欢呼声中被推入战场。弟弟抱着金辉爬上了望塔,黄猫的Golden fur在日光下泛着油光,它跳进神车顶端的侦查木舱,用爪子拍了拍舱壁上的“金辉阁”三字——那是娃娃们用粟米粘的。李傕握住弟弟的手,帮他把布哨系在神车的尾翼上:“听见哨声就往下扔饼,金辉会知道怎么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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