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心偃卧璇玑榻,霓裳委地若云霞,神态慵懒。膝头捧玉简,触之生凉沁。此物乃西域昆仑晶所铸,形若素卷,展阖无声。其光蕴墨色,不灼眸眦;其彩含烟水,莫辨丹青。价值三千贯,可贮《黄庭》《道德》诸篇,兼藏吴道子真迹摹本。昔年张衡制地动仪,今有此晶屏代竹帛,妙哉!
余侧坐珊瑚案,执黑檀算筹理血族阳簿、丰都阴账。朝暮三时辰,然须焚三炷龙涎香方得片刻清静。元心自水晶宫出,体质羸弱,常需借吾灵炁周流百骸。前日授以《坐忘诀》,彼竟效仿庄周蝶梦,目睫半阖曰:"道在瓦甓",实则足尖点地,已转了三匝莲台。
昔为疗其痼疾,余亲捣百草霜。初时以玉盏盛之,彼佯作入厨房饮药汁,袖中暗藏胶袋,将汤药如数倾倒。后知此计难奏效,遂效法《齐民要术》,将当归、黄芪与雉肉同煨。今晨见彼啖鹅掌汤时,颊染桃晕,犹嗔怪余:"何苦将苦药化作甘霖?"殊不知这"甘霖"里,藏着多少晨昏的星辉与月华。
元心敛衽而对曰:"曩者日饮仙醪,今遽成朱颜鹤发之态。"
余笑应曰:"紫府之气渐复,较昔年强健倍矣。自水晶宫归后,卿之躯壳便如离水之鲋,羸弱不堪。"
元心惨然垂睫:"曩夜卧觉寒气透骨,衾冷如冰。夜半辄起如孤鹤,辗转反侧至平旦。今乃知此乃衰微之兆。"
余叹曰:"正宜大医殿调以金液还丹,奈何拒入夏华寨?"
元心惊惕而起:"休得逛语!妾身誓死不入夏华寨!"语未毕,肩胛战栗如筛糠。
余愕然曰:"卿昔尝赞彼处琼楼玉宇,何至深恶至此?"
元心瞋目曰:"君岂不知?曩者骗吾归巢,即强授闺房之事。九胎未竟,彼大医殿崔鹤年辄笑谓:'当取寨中璇玑丹调补气血,再怀十嗣亦无妨。'吾闻之魂飞魄散,几乎夜夜以银针刺少阳经以醒神!"
余忽忆及旧事,拊掌而笑。元心益怒:"君又笑!若再提归寨之事,吾当效阮籍青白眼,掷杯为剑!"
元心戟指而立,声嘶力竭:"吾誓死不归矣!初言调摄身子,俄而无端而受孕!昔年怀胎九载,太医署李丞曾拍案笑诺:'当取紫府九转丹为夫人续命,再诞麟儿!'汝等欺罔之甚,令人发指!"
吾拂袖戏笑:"吾岂能暗施情蛊?若无汝夜半攀附君身,月下私会,焉得有那九个胎息?"
元心猛然怔忪,旋即掩唇嗤笑:"妾身岂不知?与君共枕时,魂梦皆化绕指柔;但闻产婆啼哭,便觉肝肠寸断!但求与君蜂戏蝶,生儿育女勿再来!"
吾掷盏大笑:"娘子乃流氓!汝实乃浪子!汝这等无赖!"
元心忽而嗤笑:"哈哈哈哈!原来郎君这嘴皮子,比春日枝丫上的麻雀还热闹!"
元心展卷玉晶屏(平板电脑),宛若素册。观其所阅短篇志异,言一血族年轻男子名曰莱恩。彼生得金发短垂,碧瞳如洗,肌若凝脂,鼻若悬峰,笑靥明艳。性温良而胆气微弱。
尝乘太虚舟于星汉间,充厮役之职,日奉命赍文书往来于舰长座前。此舟乃专输寰宇典籍至月上寒宫者,彼处广厦深藏,下掘九重皆葬天狼骸骨。
忽值烽烟骤起,敌骑环攻。舰长挈莱恩潜入幽径,密谕曰:"副将谋逆,欲窃密档。卿当负黑匣遁迹人间,择时空隐匿。待北斗指北之日,吾当千里传音,唤醒神识,召唤汝归。"
莱恩负玄囊踊身入井,此井乃女娲族与血族两族交好时,凿月窟所铸之"轮回鼎",凡入红尘渡劫者必投身其中,化人身以潜世。井中紫雾缭绕,霎时星移斗转。
俄而莱恩降生莱茵河畔荒村。其母乃癫狂流民,遭黠奴凌辱,产女后败血而亡。官府掩埋尸首,遗孤啼哭于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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