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像冻实了的铁锈汤锅,盖子焊死了缝。
只有裴烬腰后那块焦痂疤眼,里头那点“灰烬石”还在膈应人地“嗒”一下、“嗒”一下地跳。跳一下,带着点膈应人的余温,顶在脊椎空洞的铁皮腔子里,烦得他铁脑壳里芯片都要结霜。正前方那点焦糖晶体的橘黄暖光,离他躺的铁片壳子就剩三臂远,光晕晕在黑暗里,衬得冻在油污虫甲渣里的油布围裙影像越发扎眼。左边那片扭曲的虚影冷箱子,箱子表面Λ烙印的紫蓝冷光,幽幽地、无声地啃着那点暖光。
“……灯芯……掐了……锁眼……黑了……”杂音在喉管腔里滚了一圈,碎在冰碴子里。那虚影小老板点歪的灯,烧糊了人家残骸脑壳,又灭了,把条明路掐在油锅里。
焦痂的跳动停了一息。接着——
噗!
腰后焦痂深处那颗“灰烬石”猛一顶!一股比之前沉、比之前实的暖劲儿,混着那熟悉的糖精糊焦气,硬从冰油壳里榨出来点油星似的,顺着骨髓空管子往上透!这股暖流顶得裴烬这坨冻铁疙瘩腰杆子都想往上挺一挺。可挺?太重。光那虚影箱子的冷光就跟铅块似的坠着他。
他艰难地动了动铁肩胛骨(关节缝里的油膏冻得嘎嘣脆),眼窝里烧红的晶体片钉死在那点焦糖暖光上,又歪了歪角度,去看几丈远外那块刚被小火球燎了疤的巨型残骸脑袋。
残骸脑袋上挨烧的地儿还红着,周围一圈厚冰壳让热劲儿顶裂了,蜘蛛网似的缝。被烧熔掉冰尘的地方,露出发黑冰冷的合金本底,像秃疮。小火球早灭成了冰灰渣,只留块巴掌大的、新亮的疤壳子。
“……烟……丝……”老方那破锣嗓又挤过虚影冷箱子的杂音刺进来了。声音发飘,在真空里荡,可那词儿清亮:“……烟丝!焦糊味儿!就燎秃疮那块!”
焦糊味儿?裴烬把扫描粒子级筛了一遍。残骸那块新疤周围……是缭绕着点东西!冻油渣冰壳蒸发后的水汽?混着点极其稀薄的……劣质烟叶烧糊了锅边的那股灰末子?味淡得像幻觉,可老方这老烟枪的鼻子隔着空间废墟都能闻见!
腰后焦痂的跳动又急了一分。暖流里硬是挤出点……烟油的呛辣?像是谁蹲冷灶坑前点着了一锅子烂烟丝。焦糖光里的小老板虚影似乎抬了抬下巴。
噗嗒。
声音极弱。不是耳朵听,是腰后焦痂疤眼底下那点“暖流”蹭上腔壁铁皮的感觉。
裴烬扭着他那沉重的铁脑壳,眼窝晶体片死锁虚影冷箱子表面。
箱子侧面——
那片刚刚投影着褪色糖纸小片的地方——
不知何时……
湿了一块?!
水渍半掌大,边缘晕开湿痕,还在极其缓慢地扩大!湿痕里透着点烟熏黄,像被水洇开了的老烟油渍!
湿痕正中央——
极其清晰地……
凝出一小撮……深褐色、捻得粗短的……
粗烟丝?!
烟丝湿漉漉,粘在箱壁上,新鲜得像刚从烟袋锅里抠出来。
“……点……它……”平板僵硬的油烟气意念再次炸响!这次清晰了三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点名!“火……引子……在这……烟丝……潮了……点干……箱子……烧开……”
点烟丝烧开箱子?!
老方的意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干?!湿烟丝点个屁的火!烧锅灰都嫌烟大!有火镰吗?有火柴吗?老子拿命点啊?!”
腰后焦痂的搏动陡然变得急促沉猛!那股暖流混着烟油呛味猛地炸开!一股极其纯粹的、带着烧透铁膛决绝意志的焚炉脉冲——不是能量——是浓缩的信息指令流——狠狠撞在焦痂内部那点残留的橘黄熔浆余烬上!
滋——!
腰后那块焦黑的疤眼中心!一点极细、炽白的熔浆火星子瞬间爆开!如同焊枪打火!火星顺着焦痂搏动带起的气流……极其精准地飘射向……虚影冷箱子表面那撮湿漉漉的烟丝?!
“滋啦——!”
火星撞上湿冷烟丝的瞬间!爆起一股绝对真实的、浓烈刺鼻的燃烧焦糊味!更升起一小股灰白色的——绝对真实的!——浓烟?!
烟雾不大,却顽固地从虚影箱壁上盘旋升起!
紧接着!异变陡生!
这缕绝对凡俗、带着市井烟火气的浓烟,如同强酸泼上了精密电路!整个庞大冰冷的虚影冷箱子结构猛地剧烈扭曲、抖动!投影边缘爆开无数的数据雪花!箱体表面的Λ烙印紫光疯狂闪烁,如同电压不稳!被烟雾笼罩的箱门区域更是直接“模糊”、“融化”!仿佛信号源被玷污干扰!
而就在那团笼罩烟丝的混乱烟雾核心——
一个只有指头大小的……极其稳定、凝实、由纯粹橘黄色温暖光点构成的……
烟斗形状光斑?!——
如同定海神针般!清晰地悬浮着!
更诡异的是!
烟斗光斑的斗锅部分……轻轻一磕——
“嗒!”
敲在了虚影冷箱箱门内侧那个原本被锁芯倒映出的位置?!
嗡!
仿佛无形的锤子砸开了无形的锁扣!
“咔哒!”
一声无比清晰、如同真实门栓弹开的金属卡榫声!清晰地响彻整个虚空!
虚影冷箱那模糊融化的箱门区域……应声向内……
无声地……
滑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深处……
不再是扭曲的数据乱流!
而是一小片……
纯粹、稳定、散发着柔和不刺眼白光的光芒?!
腰后焦痂的搏动瞬间平缓下去,只剩温和持久的暖流在烘烤着冰冷的脊髓腔。
焦糖晶体里的油布围裙影像微微点头,模糊的脸部似乎透着一丝……油滑的满意?
而老方的意念彻底哑了,只剩下真空里仿佛能听见的倒抽冷气。
裴烬的扫描器阵列捕捉到了一缕微弱、却绝对清晰的意念碎片,带着油灯的烟火气和劣质糖纸的皱褶感,从洞开的箱缝里飘出:
“锁开了……火点着了……烟油也透了……该抽口了……”
烟斗光斑在烟雾中稳定燃烧着,斗柄虚指敞开的箱门缝隙。缝隙里的暖白光芒如同凝固的炉灰,静静地等待着炉钩将其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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