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快逃”悬浮在尸体空洞的眼窝上方,粘稠的黑血凝聚不散,在雨水的冲刷下微微颤动,仿佛两颗凝固的、充满恶意的泪珠,死死地“盯”着裴烬。
时间像是被冻结了一瞬。
巷口,老陈撕心裂肺的惨叫还在湿冷的空气中回荡,混合着那几个年轻警员惊恐的抽气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他们挤作一团,雨衣下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手电筒的光柱在墙壁、地面和尸体之间疯狂乱晃,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砖墙上,如同群魔乱舞。
裴烬的右手腕依旧被那冰冷僵硬的尸爪死死扣着,力道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像是要将他的骨头碾碎,将那股来自地底深处的腐朽死寂彻底烙印进他的血肉。颈部的伤口在刚才的剧烈动作下再次崩裂,粘稠发黑的血如同黏腻的石油,缓慢而执拗地涌出,顺着惨白的皮肤流淌,滴落在冰冷的金属担架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活人才是尸体”…“快逃”…
这两句话,六个血字,像两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裴烬维持了不知多少年的、如同冰封湖面般的心防。荒谬?诅咒?还是某种被死亡扭曲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真相?他脑中飞速掠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指向难以理解的黑暗。但比这更强烈的,是那股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寒意,从被紧扣的手腕处,沿着血管神经,疯狂地向上蔓延,啃噬着他的意志。
“呃…呃啊…”
地上的尸体喉咙深处,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如同老旧风箱漏气般的嘶鸣。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纯粹震动在腐朽声带上的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渴望。它那张肿胀模糊的脸,似乎正竭力转向裴烬的方向,那两个血字组成的“眼”依旧悬浮着,散发着无声的、致命的催促。
**逃!**
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猛烈地缠绕住裴烬的心脏,试图勒紧,试图让他放弃所有理智,像老陈一样尖叫着逃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尖啸!
但就在这恐惧即将吞噬一切的临界点——
裴烬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猛地一凝!
所有的惊涛骇浪,所有翻涌的恐惧和荒谬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压下!那双眼睛瞬间恢复了绝对的沉寂,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如同淬火后、被打磨至极限的黑色寒铁。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和专注。
他的左手,那只空着的、戴着同样沾满黑血的手套的手,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闪电般探出!
目标不是尸爪,也不是尸体本身。
而是那具尸体唯一还在微微开合的嘴巴!
噗!
裴烬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以一种超越常人反应极限的速度和精准,狠狠插进了尸体冰冷、沾满泥泞和黑血的嘴里!指关节瞬间发力,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粉碎性的力量,猛地向下一扣一撬!
喀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硬物被强行折断的脆响,在哗哗的雨声中异常刺耳地爆开!
几颗沾着黑褐色污垢、甚至带着一丝牙龈碎肉的黄黑色牙齿,混合着粘稠的唾液和血水,被裴烬硬生生从尸体嘴里抠了出来!其中一颗臼齿甚至被巨力从中掰断,露出了里面灰白腐朽的牙髓!
“呃——嗬!”
尸体喉咙里的嘶鸣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它扣住裴烬手腕的力道,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松懈!就是这一丝松懈!
裴烬全身蓄积的力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腰腹核心瞬间拧转,被扣住的右手臂肌肉贲张如铁,以肩关节为轴心,带着一种近乎撕裂自身韧带的狂暴力量,猛地向外一挣!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般的闷响!伴随着某种更加细微的、类似干枯树枝被强行折断的声音!
紧扣的尸爪,被硬生生地挣脱了!
裴烬整个人借势向后猛地一撤,动作迅捷如猎豹,瞬间拉开了两步的距离。他的右手腕上,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乌黑指痕,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正有粘稠的黑血混合着他自己的鲜血缓缓渗出。橡胶手套的腕部被彻底撕裂,破烂地挂在手上。
他站定,微微喘息,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颊,也冲刷着他手腕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看都没看那伤口一眼,深黑的双瞳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锁住地上的尸体。
尸体那只抓空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回泥水中,溅起一片污秽。它抬起的头颅也重重地砸回金属担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悬浮在眼窝上方的“快逃”血字,在失去了某种力量的维系后,如同融化的蜡泪,开始扭曲、拉长,最终化作粘稠的黑血,混杂着雨水,顺着它肿胀惨白的脸颊流淌下来,在泥泞的地面洇开一片更大的、令人作呕的污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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