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那具躯体上,冲刷着破旧的衣物,也冲刷着身下不断晕开又被稀释的暗红色液体——血。那血的颜色很怪,不是新鲜血液那种刺目的鲜红,也不是完全凝固后的深褐。它呈现出一种粘稠、近乎发黑的暗红,像腐败的浆果,混在浑浊的雨水里流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的腥甜气息。
几个穿着制式雨衣的年轻警员远远地守在巷口,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生理性的不适,根本不敢靠近尸体所在的中心区域。雨水顺着他们的雨帽边缘不断滴落,汇成细小的水流。
老陈骂骂咧咧地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缩着脖子,几乎是踮着脚,像避开瘟疫源一样绕过地上那些暗红色的水流,走到尸体旁,用手电筒的光柱草草扫了几下,又立刻像被烫到似的移开。
“喏,就是这玩意儿!”老陈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有点飘,他指着地上的尸体,对着刚从驾驶室下来的裴烬喊道,“邪门得很!技术队那帮小子刚测过,死亡时间绝对不超过俩钟头!可你看看这血……”他用手电光再次扫过尸体身下那滩粘稠发黑的污迹,喉结滚动了一下,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流得跟死了仨月似的!又粘又黑,味儿还冲!妈的,活见鬼了!上头说了,这‘湿柴火’太邪性,他们不沾手,点名让你这‘专业户’来搞定!赶紧弄走,老子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裴烬没理会老陈的催促。他默默地走到车尾,打开后门。车厢里光线很暗,靠里的位置固定着一个金属长匣——那是他的运尸担架。他俯身,从一堆工具里拎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工具箱和一个裹尸袋。工具箱是特制的,边角包着磨损严重的皮革,金属表面布满划痕和暗沉的氧化痕迹,上面挂着一把样式古老、看起来异常牢固的黄铜大锁。
他提着东西,脚步沉稳地走向那具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尸体。每一步踏在泥水里,都发出轻微的“吧唧”声。巷口那几个年轻警员的目光,带着混杂了好奇、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追随着他的身影,仿佛在看一个走向深渊的怪人。
雨水顺着裴烬的额发滴落,滑过他没什么表情的脸颊。他在尸体旁蹲下,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精确感。他没有立刻去碰尸体,而是先打开了那个沉重的工具箱。
工具箱内部结构复杂,分门别类地固定着各种奇特的工具:不同型号、闪着冷光的金属钳和剪刀;几排大小不一的钢针,针尖锐利得刺眼;几卷颜色各异的坚韧缝合线,整齐地缠绕在骨制的线轴上;还有几把形态古怪、用途不明的薄刃刀具。所有的工具都异常干净,闪烁着精心保养后的、近乎冷酷的金属光泽,与周遭的污秽混乱形成刺眼的对比。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防腐剂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短暂地压过了雨腥和尸臭。
裴烬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落在尸体暴露在外的脖颈上。那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裂开着。他的视线在伤口边缘停留了片刻,随即下移,最终聚焦在伤口深处,靠近颈椎骨的位置。
那里,有一小段线头。
一段极其微小的、颜色深得近乎发黑的缝合线头。
裴烬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那停顿短得几乎无法察觉,像高速运转的精密齿轮被一粒看不见的尘埃卡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他那双古井般沉寂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疑惑,或者说是某种被触动的深层记忆?但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连蹲在几步外、正焦躁地抽着烟的老陈都没有丝毫察觉。
裴烬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是那种少见阳光的、带着点病态的苍白,指甲修剪得极短极干净,透着一股近乎严苛的整洁感。他戴上箱子里一副同样干净、边缘有些磨损的橡胶手套,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
他的手指,极其稳定地探向尸体颈部的伤口深处,目标是那截微小的黑色线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点异样深黑的刹那——
“嗡……”
裴烬口袋里,那只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发出沉闷而执着的蜂鸣,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像一只突然惊醒的毒蜂。
老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手一抖,烟头差点掉进泥水里。他烦躁地扭头看向裴烬,嘴里嘟囔着:“操,谁他妈这时候……”
裴烬的动作却没有因为这震动而有丝毫停顿。他的指尖依旧精准地落下,稳稳地捻住了那截深黑色的线头。就在他的指腹接触到线头的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沿着指尖神经猛地窜了上来!
冰冷!坚硬!
那绝不是人体组织该有的温度,也绝不是普通缝合线该有的质感。那感觉,更像是捻住了一根刚从千年冻土里挖出来的、裹着冰霜的金属丝!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带着某种深埋地底的腐朽气息,顺着指尖的神经,蛇一样猛地向上蹿,瞬间穿透了薄薄的橡胶手套,直刺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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