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冷宫的梅树开得正盛,暗红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十九年前玄武门的血渍。萧昭宁握着星陨剑的手顿在半空,剑尖星芒扫过断碑时,石面上的字迹突然发出微光——那是用星砂混着人血刻的字,虽历经风雨,仍在子夜时分显形。
“紫微星坠之夜,帝星与星主的第一滴泪,化作星砂兰的种子。”她轻声念出残碑上的句子,指尖抚过“帝星”二字凹陷的笔画,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祭天台,李淮舟为她挡下狼族左贤王的暗箭,血珠滴在星砂兰幼苗上,竟让苍白的花瓣泛起银红双色。
春桃提着星砂灯跟在身后,灯罩上的狼首纹被梅香浸透:“小姐,这碑还是雪地营的弟兄们打扫冷宫时发现的,半截埋在梅树根下,像是先朝星主留下的。”她看着萧昭宁发间晃动的北斗银饰,忽然压低声音,“老药师说,药堂后院的双色星砂兰最近开得格外盛,花瓣上的血纹竟排成了北斗形状。”
冷宫的风带着寒意,却吹不散碑上流转的星砂。萧昭宁想起《护世经卷》里的记载:“双星同坠,泣血成兰”,原以为是传说,此刻却在残碑上得到印证。她与李淮舟的血曾在北疆雪地里交融,那时星砂兰突然破土而出,开出从未见过的银红双色花,原来早在先朝,星主与帝星的羁绊便已写进星轨。
“星主,李将军在玄武门等您。”春桃忽然轻笑,星砂灯映得她眼角的泪痣发亮,“他下午就抱着个匣子在那儿打转,连雪地营的弟兄们都笑他像初次提亲的毛头小子。”
玄武门的城砖还带着白日的余温,李淮舟的身影倚在门洞里,玄色大氅上落着细雪,腰间麒麟玉佩与她的平安玉佩隔着丈许距离,却隐隐发出共鸣。他手中捧着的檀木匣泛着星砂特有的微光,匣盖上刻着的北斗与麒麟纹路,正是雪地营与星主殿的合纹。
“怎么躲在这儿?”萧昭宁走近时,闻到淡淡药香——是星砂兰浸泡过的狼皮味道,“陈六说你今天去了兵器坊,又在改良麒麟刀?”
李淮舟转身,檀木匣在星砂灯下显形为双生花烛台。烛台底座是并蒂的星砂兰,银色花瓣托着北斗纹,红色花瓣缠着麒麟纹,花蕊处嵌着两颗米粒大的永夜珠碎末,此刻正吸收着月光:“不是改刀,是让人烧了这个。”他打开烛台暗格,露出半块烤得金黄的炊饼,边缘焦痕歪歪扭扭,“记得雪地营的炊饼吗?那年在黑虎山被围,你把最后半块塞给我,说‘吃完了好杀狼’。”
萧昭宁的指尖触到炊饼上的星砂纹路,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她刚从佛寺下山,在雪地营初见李淮舟。他浑身是血却护着怀里的粮袋,分给她的炊饼还带着体温:“原来你一直记得。”她望着烛台上流转的星砂,银红双色在砖墙上投出交叠的影子,像极了当年两人背靠背抗敌时的剪影。
李淮舟忽然单膝跪地,烛台在雪地上投出璀璨的光圈:“阿宁,这烛台用的是你我初次相遇时的星砂,刻的是雪地营炊饼的焦痕,藏的是护世双星的命盘。”他掀开大氅,内衬上绣着极小的星轨图,起点是北疆狼山,终点是京都星宁药堂,“等打完狼族右贤王的最后一仗,我们就去北疆星陨洞,把这些年的血与火,都刻成属于我们的星轨。”
冷宫方向传来梅枝折断的声响,萧昭宁却没回头。她看着李淮舟手中的烛台,星砂正顺着北斗与麒麟的纹路汇聚,在烛心处凝成极小的双星图案——那是十九年星劫中,他们用鲜血与信任刻下的轨迹。想起残碑上的“帝星与星主的第一滴泪”,原来早在相遇时,命运便已埋下护世的种子。
“你知道先朝星主为什么把日记刻在冷宫吗?”她忽然伸手,指尖抚过他眉骨上的旧疤,那是三年前替她挡狼族弯刀留下的,“因为这里曾是永夜司的旧址,是皇权囚禁星主的地方。”她望向玄武门上方的星空,北斗与麒麟星正隔着银河相望,“但现在,星砂兰在冷宫的梅树下扎根了,就像我们在皇权的裂缝里,长出了护世的根。”
李淮舟起身时,烛台突然发出清鸣,两颗永夜珠碎末竟化作流萤,绕着两人飞舞。他从袖中取出半幅残图,正是昨日在星芒殿密室发现的《双星轨迹图》,图上用狼血标着:“星主与帝星的命盘,本就是互相辉映的北斗与麒麟,缺一不可。”
“陈六传来急报,狼族右贤王带着永夜余孽退守极北冰原。”他的声音沉下来,却在触到她掌心的星砂印记时软了几分,“这次出征,可能要过了惊蛰才能回来。”他望着烛台上的炊饼,忽然轻笑,“所以临走前,想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当年在佛寺初见,你穿着破旧僧衣,却敢用扫帚打退狼族细作,那时我就想,这姑娘将来必是护世的星。”
萧昭宁忽然想起残碑的下一句:“双星合璧之日,永夜终成过往”。她接过烛台,星砂兰的香气混着炊饼的麦香,忽然觉得十九年的腥风血雨,都化作了此刻掌心的温热。李淮舟的麒麟甲胄还带着北疆的风雪,而她的星麒战甲上,绣着的正是他送的狼首银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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