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更鼓撞碎最后一丝暮色。昭宁望着铜镜里被朱砂染红的眉峰,指尖划过颈间母亲留下的北斗玉坠,冰凉的触感混着嫁衣内暗藏的星砂暖意,在掌心织成细密的网。窗外忽有寒鸦惊起,啄落檐角冰棱,恰如昨夜地牢里陈庭志咳出的那口血,在星芒中碎成西域日轮纹。
"小姐,天坛方向的槐树枝在渗血。"春桃捧着鎏金妆匣的手沁出细汗,匣中静静躺着从嫁衣上拆下来的"生死相随"暗纹——此刻已显形为十二道猩红咒文,绕着中央"天坛"二字扭曲盘桓,"陈公子的蛇形簪...簪尾的银丝在熔断。"
星陨剑突然在兵器架上剧烈震颤,剑鞘内侧的《毒经》残页泛出荧光,将昭宁映在镜中的影子割裂成两半:一半是月白嫁衣上明灭的北斗纹,一半是里衣下若隐若现的麒麟血印。她忽然按住心口,那里还留着昨夜用星砂烫去雪狼刺青的灼痛,却在触到剑柄时化作清冽剑意——正如慧空大师所言,这痛是星芒入魂的印记。
"把替嫁的金丝假发给我。"昭宁扯下鬓边银梅簪,任墨发如瀑垂落,发间暗藏的星砂细链簌簌作响,"父帅已带着雪地营封锁天坛八门,可柳氏能在婚书里藏十年蛊毒,必然在祭天司仪中安插了耳目。"她指尖掠过嫁衣领口,那里本该绣着的"生死相随"已被挑开,露出底下用母亲心头血混着星砂绣的"星陨九阙",每道纹路都对应着地牢里陈庭志心脉上的银星。
更夫敲过亥时的梆子,将军府后门传来三声鹧鸪叫。昭宁望着春桃捧来的漆盒,里面躺着陈庭志的半幅诗稿——灰烬中"天坛地火"四字已被朱砂拓在黄绢上,边角处隐约可见西域文写成的"日轮噬星"。当她将诗稿贴在星陨剑上时,剑身突然浮现出昨夜地牢的场景:陈庭志指尖抠进草席,在泥地上划出的竟不是求救符号,而是与嫁衣暗纹相同的九星阵图。
"原来他吞的'牵机引'是假的。"昭宁忽然轻笑,指尖抚过剑身上陈庭志心口北斗印的倒影,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蛇形裂纹,"柳氏把他当成复活毒牙部的棋子,却不知他早在诗稿里藏了破阵的星砂密语。"她抬头望向天坛方向,那里本该亮起的三十六盏天灯,此刻正以北斗倒悬的方位明灭,正是毒牙部"血祭九星阵"启动的前兆。
雪粒子突然砸在窗纸上,萧战庭的麒麟纹披风带着漠北寒气卷进绣房。他腰间虎符与昭宁的玉玺同时发烫,在地面投出交叠的星芒,恰好罩住嫁衣上崩裂的雪狼暗纹。"西市传来消息,柳氏的'毒牙商队'已混进送祭队伍。"他望着女儿眼中倒映的剑鸣,忽然想起十二年前玄武门之变,同样的星芒曾映红她襁褓上的北斗纹,"你确定要用自己做引信?"
昭宁将星陨剑横在膝头,剑柄上的北斗流苏扫过掌心的老茧——那是十二岁随父练剑时磨出的印记。"当年母亲用星砂替我挡下柳氏的蛊毒,如今该由我用这星芒引她入彀。"她指尖划过剑鞘内侧的慕容氏密文,那里赫然记着破阵的关键:"以星陨剑斩碎阵眼时,必须让北斗印与日轮纹同辉。"话音未落,剑鸣突然转向正南,正是天坛地宫的方位。
子时将至,昭宁披着染霜的披风站在将军府角楼,望着祭天队伍抬着的"七星辇"——辇中本该坐着的新娘,此刻正握着星陨剑站在她身侧。春桃扮作侍女跟在辇旁,袖中藏着能解"牵机引"的慕容氏解药,而真正的陈庭志,此刻正被雪地营暗桩扮成送祭乐师,混入天坛西侧的钟鼓楼。
"小姐,天灯全灭了!"春桃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昭宁抬头望去,三十六盏天灯果然同时熄灭,唯有天坛中央的"北极星灯"泛着诡异的青焰。星陨剑突然脱手飞出,剑柄上的流苏直指地宫入口,而她嫁衣上的星砂竟离体飞起,在夜空中拼出西域三十六国的轮廓,每颗星砂都对应着一个正在渗血的阵眼。
地宫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昭宁踩着积雪冲向天坛,玉玺与虎符在胸前相撞,激出的星芒扫过石阶时,竟将雕刻的云纹化作流动的星图。当她推开地宫大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不是祭天檀香,而是浓重的藏红花味——陈庭志正被绑在中央的九星台上,心口的北斗印与头顶的"北极星灯"遥相呼应,而他眼中倒映的,正是柳氏戴着蛇形金冠的身影。
"昭宁郡主来得正好。"柳氏的笑声像毒蛇吐信,她袖中甩出的毒雾在星芒中显形为雪狼图腾,却在触到星陨剑时崩解成点点荧光,"你母亲当年用星砂毁了我半张脸,今日我便用你的星芒血脉,让毒牙部的日轮旗重新升起在漠北!"她指尖划过九星台上的血阵,阵眼处正是昭宁的生辰八字,而阵图边缘,密密麻麻刻着西域三十六国的灭族日期。
昭宁望着陈庭志被毒烟熏得发白的唇色,忽然注意到他暗藏在袖口的银星——那是昨夜她用"牵星术"种下的生门标记。星陨剑突然在她掌心发烫,剑身上浮现出慧空大师的脸:"星陨剑鸣,斩的不是虚妄,是因果。"她忽然明白,陈庭志心口的北斗印与蛇形裂纹,正是当年母亲为保护真正的西域汗王遗孤留下的双重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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