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冰棱的脆响在山谷间回荡,昭宁掀开毛毡车帘,扑面而来的风雪夹着细冰碴,打得面额生疼。北疆的三月比京都的腊月还要冷,拉车的战马鼻翼喷出白气,蹄铁在冻硬的雪壳上凿出深浅不一的印记——这是父亲麾下“踏雪骑”特有的三瓣形蹄铁,能让战马在冰原上稳如磐石。
“小姐,前头怕是过不去了。”车夫老周勒住缰绳,声音被风扯得零散。他是雪地营的老暗卫,曾跟着萧战庭在乌桓山剿过马贼,此刻正盯着前方崩塌的雪崖,手按在腰间横刀上。
昭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右侧雪山如被巨斧劈开,崩落的积雪在山脚下堆成雪坝,半座青灰色石碑从雪堆里斜斜探出,碑身上“星陨洞”三个篆字已风化大半,却仍能辨出笔画间嵌入的星芒纹路——与她掌心的胎记一模一样。
襁褓在膝头微微发烫,昭宁指尖抚过内层地图的北斗斗柄,那里标注的“星陨洞”本在三日路程外,此刻却因雪崩提前显形。她忽然想起母亲在角门前说的话:“星陨洞的第三道石门,需要用慕容氏的血来开。”掌心的星芒突然泛起微光,映得车内悬挂的平安锁轻轻震颤——那是母亲连夜塞进她包袱的,锁面上新刻了行小字:“星陨落处,血脉相承”。
“停车。”昭宁掀开狐裘,生牛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轻响。老周要跟,却被她抬手止住:“在这儿等着,若有异动,便往西北方的狼头旗方向跑。”话落时,她已摸向袖中星刃,刃身的冰纹在风雪中泛着蓝光——正是三日前在玉泉寺火场,替她挡住崩塌梁柱的那柄兵器。
石碑周围的积雪尚未凝结,昭宁踩着松软的雪层靠近,指尖刚触到碑面,冰凉的石纹突然像活过来般游走。星芒胎记在掌心发烫,那些风化的笔画竟渐渐清晰,每一道横折处都嵌着极细的银线,在她触碰的瞬间连成北斗星图。
“轰——”冰层开裂声从碑底传来,昭宁踉跄后退,只见石碑下方的冰壁如被无形巨手推开,裂缝中溢出幽蓝微光,带着铁锈与松脂混合的气息。裂缝越来越宽,最终化作两丈高的冰门,门内影影绰绰立着成排兵器,枪头的红缨虽已褪色,却仍能辨出缠绕的星芒纹——正是先朝“星芒卫”的制式装备。
寒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昭宁握紧星刃踏入洞口。洞内比外头更冷,却无半丝风雪,冰壁上凝结的冰晶折射着微光,将成排的青铜剑、玄铁枪映得如梦如幻。最前方的兵器架上,叠放着半幅残破的军旗,旗角绣着的麒麟与星芒图案已斑驳,却让她猛地想起父亲的兵符——那上面的纹路,竟与军旗上的残迹完全吻合。
“咚。”
靴底踩到异物,昭宁低头,见冰面上躺着半块断玉,断口处还沾着暗红血迹。她忽然想起慧空大师临终前塞给她的血书,里面提到萧战山“将遗骨埋在星陨洞冰湖底,以守先朝军饷”,而这断玉,正是当年祖父从不离身的玉佩。
手心里的星芒突然爆亮,昭宁顺着微光望去,只见兵器架最上方摆着个檀木匣子,匣盖上刻着与襁褓相同的北斗星图,锁扣处凝着层薄冰,却掩不住内里透出的纸页边角——是泛黄的宣纸,边缘还带着火烧的焦痕。
“祖父……”昭宁的声音在洞内回响,指尖抚过匣盖时,冰层应声而化。木匣开启的瞬间,一股陈腐的气息混着松烟墨味涌来,最上面是卷羊皮地图,边角绘着北疆铁矿分布,与襁褓内层的暗纹分毫不差。地图下方,静静躺着封用火漆封印的信笺,火漆印上是半枚星芒纹,残缺处恰好能与她掌心的胎记拼合。
撕开封印的手指在发抖,宣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却带着几分颤抖:“吾孙昭宁亲启,当你见到此书时,祖父已去三年矣。”昭宁眼眶骤热,想起十岁那年在将军府见过的萧战山,那时他总坐在廊下看兵书,鬓角微白却腰板挺直,从未想过这样的人会被毒杀在祠堂。
“柳氏乃敌国细作,二十年前便潜入萧府……”读到此处,昭宁捏紧信笺,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她想起祠堂里被篡改的族谱,想起柳氏得知星芒传女时的惊恐——原来这个抚养她长大的祖母,竟从一开始就怀着灭族之心。
信笺在风中翻动,下一页画着星陨洞的地形图,第三道石门处用朱砂标着“慕容氏血祭”,旁边注着小字:“吾妻慕容清雪,乃先朝长公主,星陨洞军饷实为复国之资。”昭宁忽然想起母亲露出的星芒胎记,想起她在火场说的“你是先朝公主血脉”,原来这一切,早就在祖父的计划里。
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像是临终前所书:“庭儿(萧战庭)若见此书,勿念父仇,护好星芒血脉。吾已将玉玺藏于军饷最底层,麒麟与星芒合,则天下定……”墨迹至此中断,纸角染着暗红血渍,却在冰气中保存完好。昭宁指尖划过“玉玺”二字,忽然想起母亲塞进她衣襟的麒麟佩,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父亲的麒麟,祖父的星芒,原来从她出生起,便被系在这盘复国大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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