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烛的异色瞳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右眼映照着礼部正堂内翻飞的人皮书残页,左眼却死死盯着掌心那枚从老桂树根下挖出的青铜钉——钉帽上"景佑四年状元"六个小篆已被血垢浸透,钉身缠绕的靛蓝丝线正发出细微的蜂鸣。
"楚星河的遗物。"崔月隐用罗盘碎片挑起丝线,线头突然自行钻入青铜钉的孔洞。碎片上的《河图》纹路随之扭曲,显露出三组星宿连线: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对应江南东道,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指向两浙路,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则连接福建路。
陈砚秋肋间的《锁院赋》灼痕突然刺痛。他扯开衣襟,发现皮肤上的文字正渗出靛蓝色液体,在胸口凝成《景佑四年进士题名录》的残缺页面。当赵明烛将青铜钉靠近灼痕时,液体突然沸腾,浮现出十八个被朱砂圈划的姓名——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该举子籍贯对应的星宿分野。
"南方七州解额。"薛冰蟾的机关手甲"咔嗒"展开,精钢部件组合成微缩浑天仪。她拨动代表岁星的木珠,仪器的二十八宿刻度盘立刻与陈砚秋胸前的星图重合:"角宿三度对应歙州,本该取士五人,实际仅录一人——差额四人转为明州解额。"
礼部院墙外传来梆子声。三更的余音未散,老桂树裸露的根系突然渗出松烟味的液体。赵明烛俯身蘸取,在青铜钉上画出紫微垣星图。液体接触金属的刹那,钉身浮现出细如发丝的刻痕——三百六十道凹槽组成《景佑四年科场案死者名录》,每个名字都对应紫微垣某颗暗星的方位。
"星土分野,人命如棋。"崔月隐突然咳出血沫。她的罗盘碎片自动排列成《洪范》九畴阵,中央的"皇极"位置浮现出楚星河临终前用指甲刻的密文:"文昌第六星暗淡时,当查锁院地砖。"
陈砚秋的青铜剑突然震颤。剑脊上的《锁院赋》铭文逐字亮起,指向礼部正堂东南角。赵明烛的银簪划开地砖缝隙,露出底下埋着的黑陶匣——匣盖用北斗七星阵封印,七枚玉衡钉的排列方式与墨池底的磁石完全一致。
薛冰蟾的手甲部件飞向玉衡钉。当第七枚精钢齿轮嵌入天权星位时,黑陶匣内传出机括转动的声响。匣中静静躺着半张澄心堂纸,纸上用星官连线法绘制的,赫然是缩小版的汴京贡院布局图。
"这不是地图。"赵明烛的右眼瞳孔骤缩。他的异色瞳此刻显现出恐怖差异:右眼看见的是普通墨线,左眼却映照出纸背透出的靛蓝光痕——那些看似随意的线条,实则是用状元血混合辰砂描绘的星象轨迹,每道转折都对应某次科举冤案的时辰。
崔月隐的染血指尖点在图纸中央。贡院至公堂的位置标注着彗星符号,周围环绕三百六十个针孔大小的黑点。当她用罗盘碎片承接烛光投影时,墙壁上突然显现出《景佑四年三月初七星象记录》的放大图影:彗星犯文昌的轨迹,与图纸黑点组成的图案完全吻合。
"锁院。"陈砚秋突然抓住赵明烛的手腕。青铜钉不知何时已变得滚烫,钉帽上的"状元"二字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被铜锈掩盖的"锁院"铭文。钉身缠绕的丝线突然绷直,另一端竟连接着黑陶匣中的图纸——线头刺入彗星符号的刹那,整张纸上的星官连线开始蠕动重组。
薛冰蟾的浑天仪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代表土星的陶珠自行滚到"罗睺"位置,仪器的黄道圈突然裂开,露出内层暗藏的骨片——上面用针尖刻着《景佑四年誊录官轮值表》,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该官员家乡对应的星宿名称。
"七政四余,二十八宿。"崔月隐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她沾血的手指划过骨片,在"氐宿"与"房宿"之间拖出一道血痕。陈砚秋胸前的星图立刻响应,靛蓝液体凝聚成《氐宿分野图》,显示该星区对应着京东东路的沂州——正是父亲当年参加锁院试的所在地。
赵明烛的银簪突然断为三截。簪尾插入黑陶匣边缘的凹槽时,澄心堂纸上的彗星符号渗出黑血。血珠沿着星官连线流动,最终在"文昌第六星"位置凝成楚星河的遗言:"岁星过亢,当验墨池。"
院外传来四更梆子。老桂树裸露的青铜钉突然集体共振,发出类似编钟的声响。陈砚秋的青铜剑自动飞向树干,剑尖刺入树皮裂缝的瞬间,树心喷射出大股混着辰砂粉末的靛蓝液体——液体在空中组成《景佑四年科场案勘验笔录》,但关键证词部分全被星官符号替代。
"星图密码......"薛冰蟾的手甲突然解体。零件飞向空中的液体文书,在"文昌星官"位置重组为微型圭表。当晷针影子投射到《锁院赋》铭文时,陈砚秋肋间的灼痕突然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用血绘的《邓州分野图》——图中"氐宿"与"房宿"之间,多出一颗不见于任何星经的暗星。
赵明烛的异色瞳同时流血。右眼映照出礼部存档的《景佑星象记录》,左眼却看见楚星河私藏的《禁中观星簿》——在两份文书对"文昌第六星"的记载中间,夹着道用磁粉绘制的秘符。当他用青铜钉蘸血临摹该符时,钉身突然浮现出韩似道的生辰八字。
崔月隐的罗盘碎片突然悬浮。三百六十块碎瓷组成立体浑天仪,将黑陶匣中的图纸投影放大十倍。在彗星尾巴扫过的位置,显现出用松烟墨写的密档:"景佑四年三月初七,锁院誊录官陈氏,氐宿分野人,溺毙于墨池,年三十又六。"
陈砚秋的青铜剑发出龙吟。剑身上的《锁院赋》文字全部脱落,在空气中重组为《景佑四年进士策问题》。当赵明烛将青铜钉按在第七道策问末尾时,试题的朱批部分突然显形——被篡改前的原始评语写着:"此答暗引《星经》,当黜。"
五更梆子响彻汴京。礼部祠堂的牌位突然集体倾倒,露出底层暗格里的铜匣。匣中《景佑四年状元卷》的澄心堂纸上,赫然残留着与黑陶匣图纸相同的星官连线——只是所有彗星轨迹都被朱砂覆盖,改写成了歌功颂德的骈文。
薛冰蟾的圭表投影突然转向。晨光透过窗棂,将《锁院赋》文字烧灼在地砖上。靛蓝的火焰中,缓缓浮现出楚星河用磁石粉末写的最后警语:
"三元劫启,星图所指非天象,实乃百年科举冤魂之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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