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箭射穿女孩肩膀时,她手中的炭笔都没停。第二支箭钉入她瘦弱的胸膛,笔尖在纸船上划出长长的血痕。当第三支箭呼啸而至时,陈砚秋已经扑进泮池,用后背挡住了致命一击。
冰凉的池水淹没口鼻的瞬间,他看见无数纸船在血色中沉浮。每艘沉没的纸船都会在池底释放出某种粉末,将整片泮池染成墨色。而那个女孩最后放出的纸船,正缓缓漂向池底的排水口——船上用血写着"墨池九窍,薪火不绝"。
薛冰蟾的铁索缠住陈砚秋的腰,将他拖回岸上。
两人湿淋淋地趴在草丛里,看着金军用长矛搅动泮池。但那些墨色的池水仿佛有了生命,每当矛尖触及池底,就会激起一阵奇怪的漩涡。更诡异的是,被池水溅到的士兵,甲胄上很快浮现出《论语》的蚀刻文字。
"是苦蘖酒......"陈砚秋咳出带着血腥味的池水,"孩子们把陶窑的配方溶在了泮池里。"
暮色四合时,金军终于撤离。
陈砚秋拖着箭伤回到泮池边,发现池水已经恢复了清澈。池底沉着那方孩童端砚,砚台旁静静躺着枚贝壳——是女孩最后攥在手心里的东西。贝壳内壁上,用针刻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活字会死,但字不会。"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自动解体。齿轮与铜片在池边排列成微型印刷机的模样,而最后掉出的,是半枚她在崖山捡到的青铜刀币。当刀币落入池水时,整个泮池突然映出星光——不是倒影,而是池底数以千计的碎瓷片在反射月光,每片瓷上都刻着个残缺的活字。
陈砚秋跪在池边,掬起一捧水。
水从指缝漏尽后,掌心留下了几粒细沙。对着月光细看,这些"沙粒"竟是微缩的陶活字,最小的还不及芝麻大,却清晰地刻着"天下为公"等字样。
秋风掠过废墟,带起纸灰与墨香。
在临安贡院残存的影壁上,那个女孩用血写下的《孟子》篇章正在干涸。但墨色渗入砖缝后,又沿着古老的苔藓脉络蔓延,在墙根处生出几株嫩绿的野菜——它的叶片形状,恰似"仁"字的篆书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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