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里藏针。"
孟九皋的竹杖突然横扫茶案。案上茶盏齐齐碎裂,飞溅的瓷片在阳光下组成河防图的等高线。最锋利的碎片钉入耶律德崇的漆箱,箱内立刻传出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三具皮影人偶的关节突然暴裂,体内流出的不是预想的机关零件,而是带着墨香的鲜血。
"太医局的'血脉偱经墨'。"许慎柔的茶枝蘸起一滴"血",在桌面写出"思脉"二字,"能模仿特定文人的运笔气韵。"
薛冰蟾的璇玑匣完全展开。
匣面三百六十枚铜针同时指向戏台废墟——那里的沙盘正在自行重塑地形。蜡液军队分裂成两队,一队打着"同文"旗围攻"国子监",另一队举着"乾统"牌占领"江南贡院"。当两支军队在"黄河"畔会师时,融化的蜡液突然凝固成《澶渊之盟》的誓书铁券形状。
陈砚秋的残印蜡块彻底融化。
蜡液渗入地缝,榷场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十二道尘柱冲天而起,每道尘柱中都裹着张落第考卷——这些被朱笔勾销的文章在风中舒展,显露出考官未曾得见的治国良策。最惊人的是其中一份庆历八年的旧卷,策论内容竟预言了当今辽主的改革举措。
"这才是真正的幻戏。"
孟九皋的断杖劈开尘柱。飞散的纸页在夕阳下组成巨大的《同文馆取士章程》,但文字很快被风吹乱,重组为《墨池九窍图》的残篇。陈砚秋后背的刺青突然灼痛——那些墨线正与空中的纸页产生共鸣,显露出汉代太学镇压儒生怨气的古老禁制。
耶律德崇的商队正在收拾行装。
当最后一具漆箱合拢时,箱缝溢出的不是寻常的灰尘,而是研磨精细的磁粉。这些粉末随风飘向雄州城墙,附着在砖缝间组成《武经总要》记载的"冲车"设计图。守军射下的箭矢穿过磁粉,竟在空中划出完整的云梯结构线。
"辽人要的不是军事机密。"薛冰蟾的冰刃截住一簇磁粉,在刃身上凝成国子监的匾额,"是要把大宋科举百年积累的'思脉',移植到辽国的同文馆。"
戌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榷场地面突然塌陷。
露出个三尺见方的地窖——里面整齐码放着三百六十个陶俑,每个俑的面容都与本届落第举子相似。俑身用河泥混合墨锭塑成,胸前刻着他们被黜落的理由。当陈砚秋的指尖触及最前排的陶俑时,泥塑突然龟裂,露出体内藏着的象牙牌——上面用契丹文刻着"同文馆特赐及第"。
孟九皋的断杖突然插入地窖。
杖底震起的陶俑碎片在空中组成《景佑六壬式》的卦象——这是当年辽使偷学去的占卜术,如今竟用来预测大宋才子的仕途。当最后一片碎陶落地时,整个榷场突然陷入死寂,连耶律德崇的驼铃都停止了摆动。
寂静中,唯有陈砚秋后背的墨池刺青还在隐隐发烫,仿佛汉代太学的怨魂正透过他的皮肤,凝视这场跨越两百年的科举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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