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墨灌入鼻腔的刹那,陈砚秋想起了七岁那年落水的经历。
汴河的浊流也是这样挤进肺里,带着水藻腐烂的腥气。父亲粗粝的大手将他拽上岸时,他吐出的河水在夕阳下泛着金红,像极了此刻包裹他的血墨。
"抓紧!"
薛冰蟾的银丝缠住他的手腕。少女绿罗裙上的机关带全部展开,数十枚钢针钉入河道石缝,在血墨洪流中织成一张救命的网。陈砚秋挣扎着抓住银丝,看见崔月隐在前方挥剑劈开一道木闸——是旧漕运码头的分流闸!
三人跌进闸后浅滩。陈砚秋咳出满口腥甜,发现血墨在这里分成两股:一股继续流向汴河主道,另一股则涌入地下暗渠。更诡异的是,主河道上的血墨泛着金光,而暗渠里的却是纯粹的暗红。
"金粉......"崔月隐抹了把脸上的血墨,"他们在分流活字里的金相物质。"
薛冰蟾突然扑向陈砚秋。一支弩箭擦着她的鬓角钉在木闸上,箭尾羽毛是刺目的朱红色。转头望去,十几个漕丁正从码头围过来,每人手中都端着特制的铜弩——弩机上方装着青铜镜,反射的光束能将血墨点燃!
"跳闸!"
崔月隐率先翻过分流闸。陈砚秋紧随其后,在坠落瞬间看见闸底刻着父亲的名字——这是陈大当年负责检修的闸口!木料接缝处还留着熟悉的鱼鳞纹标记,是父亲独有的修船暗号。
暗渠比想象中宽阔。三人顺流而下,身后传来铜弩发射的闷响。薛冰蟾的机关带突然迸出一串钢珠,这些裹着硫磺的小球在渠口炸开,暂时挡住了追兵。
"前面是虹桥......"崔月隐喘息着指向远处的微光,"题船码头就在桥洞下。"
陈砚秋的后背突然开始发烫。暗渠石壁上渐渐浮现出荧光苔藓,组成与崔月隐刺青相似的"墨池九窍图"。当水流经过特定位置时,苔藓图案会短暂变亮——是父亲改良过的水纹导航系统!
"左转第三岔口。"
他凭着记忆指引方向。拐角处堆着破损的漕船构件,其中一块船板上刻着"天地人"三个字——正是《科举罪言录》里提到的关节暗号。陈砚秋踹开船板,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洞口。
腐臭味扑面而来。
洞内是艘半沉没的题船,船身倾斜着卡在石槽里。这就是父亲当年发现秘密的甲字三号题船!船舱夹层已经破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暗格。每个格子里都塞着蜡封的竹筒,筒身上标着不同年份。
"庆历七年......"
陈砚秋摸向最中央的暗格。指尖刚触到竹筒,整艘船突然剧烈震动。题船残骸像被无形之手拉扯,缓缓沉入更深的水槽。
"机关启动了!"崔月隐拽着他跳向高处,"这船是诱饵!"
果然,题船沉没处升起座青铜台。台上立着九根玉柱,每根都刻着人体穴位图。陈砚秋后背的"癸"字疤痕突然刺痛——玉柱排列方式与他身上的刺青完全对应!
"墨池九窍的锁芯......"薛冰蟾的璇玑匣发出蜂鸣,"需要九把钥匙同时转动。"
崔月隐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中央玉柱上。鲜血顺着凹槽流成奇怪的图案,竟与《同文馆血祭录》记载的仪式一模一样。
"七位漕工的血开七窍。"她脸色惨白,"剩下两窍需要......"
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解释。韩似道的紫袍出现在洞口,身后朱衣吏们端着改良过的铜弩——箭槽里装着金相活字!
"本官该称赞你。"韩似道抚掌轻笑,"竟能找到先帝御赐的'文枢台'。"
陈砚秋护住两位女子后退。青铜台开始旋转,九根玉柱缓缓升起,露出底部连接的锁链——每条都通向不同方位。他瞬间明白了:这就是控制整个汴京文脉的中枢!
"你爹临死前,用船钉把半把钥匙刻在你身上。"韩似道举起青铜笏板,"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笏板反射的光束照在陈砚秋后背。灼烧般的疼痛中,"癸"字疤痕渗出金色液体,在空中凝成半枚钥匙的形状。与此同时,崔月隐的刺青也浮现出另外半枚钥匙的虚影。
"动手!"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解体。数百个零件飞向不同方位,精准卡住青铜台的转动齿轮。崔月隐趁机扑向韩似道,手中短剑直刺咽喉——
"噗!"
利器入肉的闷响中,崔月隐僵在原地。她缓缓低头,看见胸口透出的青铜剑尖——文雁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状元郎的独眼闪烁着机械般的冷光。
"师姐,好久不见。"
文雁回抽剑的瞬间,陈砚秋接住倒下的崔月隐。女子心口的血喷在青铜台上,玉柱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更可怕的是,那些连接文脉的锁链开始剧烈抖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苏醒!
"文脉要暴走了......"崔月隐将染血的手按在陈砚秋眉心,"记住......真正的钥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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