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坊街的青石板路,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游人如织,喧嚣鼎沸,两侧是鳞次栉比的仿古商铺,卖着丝绸、龙井、定胜糕和各种义乌小商品。空气里混杂着食物的香气、游客的汗味和劣质香水的甜腻。
徐涛像一具行尸走肉,拖着沉重的步伐,在这片繁华中艰难穿行。瓦当提供的镇痛效果屏蔽了身体的剧痛,却无法消除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灵魂深处的疲惫。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额角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凝固的血痂混合着汗水泥污,让他半张脸都显得狰狞可怖。左臂无力地垂着,肿胀未消。最扎眼的还是他那身破烂带血的衣裳,以及那只始终紧握着诡异瓦当碎片、指缝渗着暗红血痂的右手。
路人无不侧目,惊恐地避让。有小孩被吓哭,有女人发出短促的尖叫,更多是厌恶和指指点点。他像一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移动污渍,被这光鲜亮丽的河坊街本能地排斥着。
【导航结束。目标:胡庆余堂已到达。】
冰冷的提示音在徐涛混沌的脑海中响起。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
眼前是一座气派非凡的青砖门楼,飞檐斗拱,黑漆金字的“胡庆余堂”匾额高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楣上雕刻着“是乃仁术”四个大字,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底蕴和威严。与旁边喧嚣的旅游商店不同,胡庆余堂的门槛似乎都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清冷药香。
此刻并非抓药高峰,但堂内依然有零星的顾客。高大的乌木柜台后面,穿着灰色长衫的伙计正用小巧的黄铜秤盘称量药材,动作一丝不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气味——陈年木料的沉郁、无数种药材混合的辛、苦、甘、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沉淀了百年的微尘气息。这股浓郁的药气,瞬间勾起了徐涛童年最深刻的恐惧和厌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这副尊容,比在奎元馆门口时更加骇人。刚在门槛外站定,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泥泞的土腥气,就粗暴地撞碎了胡庆余堂内沉静肃穆的药香结界。
柜台后的伙计猛地抬起头,看清徐涛的样子后,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药戥子差点掉在柜台上。旁边一个正在抓药的老太太更是吓得“哎哟”一声,手里的药包都掉了。
“你…你做啥的?!”伙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惊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看病去医馆!这里是药铺!抓药的!”他显然把徐涛当成了上门寻衅或者精神不正常的危险人物,手已经悄悄摸向了柜台下面的报警按钮。
徐涛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该说什么?找张半帖?请他炮制九蒸九晒的熟地黄?为了做一碗面?这比在奎元馆时还要荒谬百倍!他甚至能想象到伙计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和随之而来的驱赶或报警。
【建议:出示身份,说明伤情(外伤为主),请求救治。关联目标:张半帖。】
瓦当的提示音依旧冰冷,给出了看似合理的建议。
身份?徐涛?黑皮闷棍?伤情?这满身的外伤就是麻烦的源头!请求救治?他口袋里连一个钢镚都摸不出来!
绝望的窒息感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奎元馆的羞辱还历历在目,难道在胡庆余堂又要重演一遍?他难道要跪下来,像条野狗一样摇尾乞怜,求他们施舍一点怜悯,好让他能去完成那个该死的、荒谬绝伦的任务?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混合着虚弱涌上心头。眼前高大的乌木柜台、伙计惊恐的脸、空气中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药气…一切都开始旋转、扭曲。瓦当屏蔽了痛觉,却无法阻止身体因失血和过度消耗而走向崩溃。
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小心!”一个略带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预想中撞击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一只有力的、带着淡淡药味和温热的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右臂肘部,阻止了他彻底摔倒。那力道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感。
徐涛勉强稳住身形,艰难地抬起头。
扶住他的,是一位老者。看上去年纪很大了,头发稀疏银白,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古树的年轮。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异常洁净的深蓝色棉布对襟褂子,脚上是千层底布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并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浑浊,反而异常清亮、深邃,仿佛能洞穿皮肉,直视本源。此刻,这双眼睛里没有惊恐,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沉静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老者微微蹙着眉,目光如同探针,瞬间扫过徐涛额角的血痂、肿胀的左臂、肋下衣服的破洞和血迹,最后落在他那只紧握着东西、指缝渗血的右手上。他的目光在那块沾血的瓦当碎片上停留了一瞬,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阿德,慌什么!”老者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伙计的惊慌,“扶这位后生仔到后面诊室去。打盆温水,拿干净的布和我的金疮药粉来。”他吩咐柜台后吓呆的伙计,语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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