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长芦县城内无战事,但这一夜让城中所有人都陷入紧张之中,守城的官兵与青壮如此,躲在家中的百姓更是提心吊胆。
有一人更是惶恐,不是别人,正是被沈烈软禁在蕃坊长街那家茶肆里的朱友珪。
茶肆里只有他一人,马夫冯廷谔和侍卫都被捆个结实,全都躺在街面上,由七名效节军卒和十几个带刀衙役盯着,但凡有乱动,就会引来拳打脚踢。
刚开始,朱友珪在茶肆内暴跳如雷,乱砸乱踢,怒骂不已,却仅是如此,并没有强行走出茶肆的举动,因为他怕死,倒不是怕沈烈杀他,是怕守在门口的那些人死心眼。
沈烈不在,却留下死命令,不准任何人出入茶肆,违者死。
如果强行冲出,一旦那些看守死心眼儿,一刀劈过来,自己这条贵命可就死得太冤枉了,发发脾气,咒骂几句倒是无妨。
“…义昌军打过来了…
“听说夏副使放渠水…不晓得能不能逢凶化吉…”
“…都指挥使都上了城墙…”
当他骂累砸累的时候,听到了守夜军卒的窃窃私语,说城外正在交战,沧州的义昌军已经攻到城下,还说城中青壮已经上了城墙参与守城,能不能守住尚不好说。
这些话让朱友珪触电般跃起,耳廓紧贴门缝捕捉零散军情,心惊之际,保养得当的指甲在门漆上抓出五道白痕。
他是朱全忠的亲生骨肉,眼下宣武军跟卢龙、义昌两军镇属于敌对双方,如果义昌军破城抓到他,结局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成为刘守文逼迫汴军撤军的谈判筹码。
这种可能性很大,但父亲会不会为了骨血之情而放弃夺取卢龙和沧州两座军事重镇,这就两说了,就算答应,以后在父亲的眼里,他也成了废物。
另一种可能很直接,就是被义昌军节度使刘守文砍了祭旗。
对于这两种可能性,朱友珪都不希望发生,而不希望发生的关键条件就是沈烈要守住长芦县城,绝不能让刘守文杀进来。
因此,他不再怒骂和诅咒沈烈,反倒在心里求遍满天神佛,祈求神佛保佑沈烈能守住长芦城。
“听说新任军司马被困在西闸口了…”
“是啊…城里兵马都派出去了…”
后半夜,朱友珪听说沈烈把城里的驻军全派出去拼命的时候,又忍不住暴骂起来,“这个无知的蠢货,自己有多少斤两不清楚吗,全力守城尚不知能不能守住,竟然还敢主动出击,不是找死还能是什么?”
那一瞬,朱友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去把沈烈找来,我要见他,快去…”
惊恐之余,朱友珪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他想让沈烈立即把他送出城,只要能回到停靠在渡口的船上,就可以远离长芦,星夜兼程地返回魏州城,那两种可能也就不存在了。
这个打算确实稳妥,然而守在门口的军卒和衙役也确实死心眼儿,根本不理会朱友珪的要求,朱友珪多催促几句,几名军卒顿时翻了脸,横刀砍在门板上,吓得朱友珪再也不敢吱声。
无奈之下,朱友珪只能忍下这口气,也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这件事情过去,一定会将这几人剥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从那一刻起,茶肆的雕花窗棂便成了朱友珪窥视恐惧的镜框,他不敢望,怕看到义昌军,却又无法控制地朝外张望,盼着能早点天明,盼着天明后的熙熙攘攘,那将意味着平安无事。而在这种期盼中,门外的每一声响动都会让他惊得寒毛倒竖。
天明时分,沈烈来了。
沈烈推开铺子门,看到朱友珪正蜷缩在最里的墙角,幞头歪在地上,原本彰显贵气的玄色锦衫凌乱,眼下更是青黑如鬼,哪里还有贵公子的风流模样。铺子里的桌椅东倒西歪,满地的碎瓷片映着摇曳烛光,像撒了满室的星子。
“二郎君,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沈烈跨过门槛,弯腰捡起脚前的一尊缠枝莲纹铜香炉,直起身子时,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朱友珪,眼神不寒,也不暖。
“怎么样?守住了吗?”
朱友珪的两条腿有些麻,见到沈烈,赶紧挣扎起身,踉跄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问得很急切:“去没去求援兵?胡规就在清河,李思安离得也不远,赶紧派人去求援,说我在长芦,他们不敢不发兵。”
这倒是实话,如果胡规和李思安知道朱友珪被困长芦,一定会调集兵马赶来增援解救。
“二郎君,义昌军已经败了,长芦城无事。”
沈烈扶起一张桌子,撩起甲袍坐在洪少游递来的长凳上,望着站在面前的朱友珪,淡淡说道:“这一夜让你受委屈了,但也是无奈,毕竟你是梁王之子…”
“王八蛋,你现在晓得我是…”
朱友珪听到长芦无事,终于松了一口气,脾气也随之重新冒出来,可刚骂了一句就被沈烈冷厉的眼神吓了回去。
“二郎君,你以为察罕利叶是你的狗,可惜你不会养狗,也根本没养熟,察罕利叶跟刘守文早有勾结,此番叛乱就是想配合义昌军攻取长芦,如果不是我剿灭叛乱,打退义昌军,你的脑袋早被察罕利叶挂在城门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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