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荣宁两府与皇权交织的繁华彻底湮灭数年后,一位跛脚道人提着酒葫芦,哼着小曲,悠然走进颓败的大观园深处。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潇湘馆的残垣断壁上,不远处一人高的荒草没能遮住半池的残水,波光粼粼,映照出道人沧桑的面容。
一个癞头和尚从远处走来。
僧道二人目光交汇,他们虽早已洞悉世事,心境超脱淡然,但在此地重逢,仍忍不住心生唏嘘。
“道人兄,你可听说过通灵宝玉的变故?” 癞头和尚环顾四周,轻声询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
跛脚道人微微一笑,左手轻抚酒葫芦,右手缓缓摊开,掌心露出几块碎裂的玉石: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这通灵宝玉本是女娲补天遗落之石,补天后,世间仅存这一颗。可惜它终究无缘补天大业,只能在五行三界中流离失所。它本性顽劣,上一世被人间繁华迷了眼,非要在红尘中闯荡,最终毁了本源,断了道心。如今已裂为三块,布满暗纹,失去了往日的光华。”
“唉,” 癞头和尚接过碎石,端详起来:“道兄,你看这石头,它出身不凡,又蒙圣人抬举,却因心性太过跳脱,不为圣人所喜。投身凡俗世界后,行事乖张,就像在沙滩上建高楼,终究是黄粱一梦。”
道人感慨:“这顽石遇事全凭个人好恶判断,做事随心所欲。它不知祸福兴衰皆是天定,逆天而行,最终只会毁了自己。”
癞头和尚沉默片刻:“道兄,此次劫难,实是天道循环,非人力所能改变。这宝玉毕竟经圣人挑选,受过补天功德的恩泽。即便被圣人遗弃,那灵气福泽也不会轻易消散。”
二人在残垣断壁间慢慢走着,远处偶尔传来蛙鸣虫叫。
他们脚步很轻,草鞋和僧履踏过,才惊得蟋蟀蚂蚁匆忙逃窜。
道人再次开口:“天道如同磨盘,圣人的恩泽虽已消散万千,但通灵宝玉此次入世,逆天延续荣宁二府的颓势,耗费了大量气运。它还泄露了天机,才遭此祸。若换作普通灵物,恐怕早就身死道消了。多亏圣人的恩泽,即便遭遇如此祸事,这三瓣顽石仍留有一缕灵气,哪怕只有一丝,在这污浊的世间,也胜过亿万蝼蚁。”
跛脚道人说完,从癞头和尚手中取回碎石,放在掌心把玩:“正是如此。那一世,它托生为贾家宝玉。为了延续贾府荣华,逆天改命将贾元春催为元妃,想让贾府上下数百口人的福祚多延续几年。这期间波折不断,有时逢凶化吉,有时遇难成祥。贾府每次遇到波折,都需要通灵宝玉消耗自身气运去消灾解难。”
癞头和尚眉头紧皱,神色愈发凝重:“这样就是胡来!再大的福分,任由这样来得少去得多,也绝非长久之计。再大的福缘恩泽,无节制地挥霍,最终也会耗尽。”
道人接着说:“大和尚,还有一事我要跟你说。
此番贾府遭劫,通灵宝玉郁郁不得志。不知怎么遇到了一名落魄书生。这顽石本性不改,不但不反省自己,反而每天不惜耗尽微弱的本源,在书生梦中托梦,将荣宁二府之事全部告知。
那个书生倒是记性颇好。夜里在梦中听了石头说的故事,白天就编成话本小说,还找书行文社去刊发,很快传遍天下。
这曹姓书生也是个狂悖之人。城隍大人曾托梦点化他,让他不要多言。他却只听进去一点,用春秋笔法改了几处,还是执意刊发。
此举大大泄露了天机,天道震怒,彻底剥夺了通灵宝玉的气运。一道神雷落下,通灵宝玉碎裂成三块。从此,世间再无通灵宝玉,只剩三颗卵石。”
跛足道人说到这里,依旧感慨万分:“所以我们修行之人,应以善心引导善念,劝世人向善,珍惜眼前福分,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那通灵宝玉虽已废弃,仙灵气散尽。但大和尚你来看,它仍有转生六道轮回的机缘。只是天道震怒,我怕勉强去转生,也会天数不全,难免五弊三缺,即使托生的何其富贵,但难免一生坎坷。
要说,都怪这书生,非得刊发狗屁文章,断了这顽石的仙路,也丢了自己的坦荡官途,书生自己也落得个鳏残贫病的后半生!”
听的道人感慨半天,和尚知道该自己说话了,大和尚酝酿了一下:“罢了,你我二人与这通灵宝玉和绛珠草有些因果。绛珠草自断尘念,数年前已入轮回。偏这通灵宝玉心有不甘,一直未入轮回。道兄,你自把你的主意拿出来说吧。”
道人说:“大和尚,我们法力低微,无法完全弥补这一块顽石的五弊三缺,况且通灵宝玉声名在外,如果只转生一人,终究承载不了太多福分,恐怕也会早早夭折。
不如我俩多费些力气,再将天道惩罚当作指引,沿着天雷劈裂灵石的碎纹,将其拆分塑化为三道魂灵。让其转世后化作三个普通凡人,是不是也能少些天道责难。”
僧人听的意动,道人不待和尚说话,直接拱手向和尚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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