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买提的随从立刻掏出羊皮卷,却被他抬手拦住。
老商人望着沈璃腕间空荡荡的位置——那里曾烙着凰族的印记,现在只剩一道淡粉的疤——突然笑出了声:"沈姑娘,您这疤倒像道印子,比凰羽还让人安心。"
夜雾漫进海月厅时,谢无尘的伞尖最先刺破了这层雾。
他撑着油布伞站在廊下,见沈璃出来,便将伞倾向她那侧:"议事厅的炭盆该换了,方才看张叔直搓手。"
沈璃裹紧狐裘,指尖触到他伞骨上的湿冷。"张叔那是激动。"她望着码头上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值夜的伙计在检查新到的胡椒,"当年我爹也这样,每次谈成大生意,总要去仓库转三圈。"
谢无尘没接话。
他望着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想起三日前她烧得迷迷糊糊时,嘴里反复念着"红海的星子"——那是沈家船队在波斯湾救他时的夜空。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她眼底的星子,比记忆里的更亮,也更静。
书房的烛火是后半夜才暗下去的。
谢无尘捧着新拟定的合约,纸页在他指腹下发出沙沙的响。"你真的打算放过他们?"他突然抬头,烛芯爆了个花,映得他眼下的青影更深,"阿合买提的商队里还有三个凰族旧部。"
沈璃正往茶盏里续水,沸水冲开茶叶的瞬间,白雾模糊了她的眉眼。"我只是换了种方式惩罚。"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密报,展开时露出半张地图,"他们在西域的据点,已被我们的商队取代。"
谢无尘凑近细看,见地图上原本标着"凰"字的红点,不知何时全换成了"沈"字的金印。"上个月你让老陈头带船队去疏勒..."他突然顿住,抬眼时眼里闪过明悟,"用商队做耳目,用货物换人心。
那些据点不是被端了,是被我们的茶砖、丝绸、瓷器慢慢挤走了。"
"凰族用血火锁人。"沈璃端起茶盏,热气熏得她鼻尖泛红,"我用利锁缚人——更牢,也更疼。"她望着窗外的夜空,星辰在雾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前世刑场未燃尽的炭,"他们以为烧了盟书就是和解,却不知从签合约的这一刻起,每一匹良马、每一袋香料,都在替我抽他们的筋骨。"
谢无尘沉默片刻,指尖轻轻叩了叩桌上的合约:"你比凰族更懂得利用人心。"
沈璃没说话。
她望着窗棂外的海,潮水声比白日里更响了些。
前世此时,她该在绣楼里描鸳鸯,等那枚要命的绣球;今生此时,她的掌心还留着盟书灰烬的温度,而南洋商会的账房正在连夜核对新到的货物清单。
"这一世..."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窗纸上的雾,"我不再是复仇者,而是掌控命运的人。"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斯隔着窗纱禀报:"沈姑娘,张叔带着各港管事在码头发了信鸽,说新到的罗盘校准了,明日就能试航。"
沈璃起身推开窗,海风吹得烛火东倒西歪。
她望着码头上晃动的灯笼——那是伙计们在往船上搬防潮的棉毡,是老船工在检查帆索的结,是张叔举着算盘,边骂边记着什么。
"去告诉张叔。"她转身时,狐裘上的银线在烛火里闪了闪,"让各港管事明早来议事厅,我要听他们说...新航线的事。"
谢无尘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忽然想起地宫崩塌时那声轰鸣。
原来有些火,烧的不是仇恨,是旧世界的茧;有些风,吹的不是复仇的刀,是新世界的帆。
码头上的更夫敲响了五更鼓。
沈璃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笑了——那笑里没有前世的狠,只有春潮漫过礁石的从容。
她知道,等潮水再次涨起时,南洋商会的船队将载着新的合约、新的货物,还有新的名字,驶向比红海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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