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是被海腥味呛醒的。
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她下意识想抬手摸脖子,却被一只温凉的手按住。"别动。"谢无尘的声音裹着药香飘过来,"大夫说你烧得厉害,出了好几身汗。"
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睁眼。
雕花窗棂漏进细碎金光,把床幔染成蜜色。
谢无尘半跪在榻边,发带松了半截,几缕墨发垂在素白的药碗旁。
他的眼下浮着青影,却仍专注地用银匙搅着碗里的药汁,匙柄与瓷碗相碰,叮铃铃的轻响里混着海浪的呜咽。
"这是..."她开口时声音哑得像砂纸。
"南洋的驿站。"谢无尘抬头,目光扫过她泛白的唇,"我们在归程中遇了寒潮,你烧了三天。"他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喝了这个,身上能暖些。"
沈璃没接药匙,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腕间那道暗红的凰翼印记不知何时淡成了浅粉,指尖轻轻一擦,竟像沾了水的墨迹般散了。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发颤的轻快:"真没了。"
谢无尘的手顿在半空。
药碗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却看得清她眼底的光——那是前世刑场上被血雾湮灭的星子,是地宫崩塌时穿透烟尘的天光。"你说过,要烧的是笼子。"他低声道,将药匙塞进她掌心,"现在笼子碎了,你该好好活着。"
药汁很苦,苦得沈璃舌尖发疼。
可她喝得很慢,每一口都含着海水的咸涩味——那是南洋的味道,是沈家船队在季风里扬起的帆,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觉得,这具被凰族血脉灼烧了二十年的身子,终于属于自己。
五日后回到南洋商会总部时,码头上飘着湿咸的雾。
沈璃裹着狐裘站在甲板上,望着熟悉的青瓦飞檐被雾霭浸得朦胧。
从前这里是沈家的商号,后来成了凰族操控南洋商路的暗桩,如今——她摸了摸腕间已经消失的印记——该是新的开始了。
"账目少了三成。"谢无尘撑着伞走过来,伞面落满细雾,"仓库里的香料被调包成次品,沿海十二港的管事有七个递了辞呈。"他将一叠账册递给她,封皮还带着潮意,"凰族渗透了二十年,他们的人不是死了,是藏起来了。"
沈璃翻开账册,第一页就夹着半枚凰羽暗纹。
她指尖在纸页上轻轻一按,暗纹立刻晕开,露出下面一行小字:"三月后断南洋粮道"。"藏起来的老鼠,总要自己钻出来。"她合上册子,抬头时眼里闪着冷光,"把旧部都叫到议事厅,申时三刻。"
议事厅的檀木桌椅蒙着薄灰。
沈璃站在主位前,望着下面参差不齐的人群——有跟着沈家二十年的老掌柜,有凰族安插的生面孔,还有些人眼神闪烁,不知是怕还是盼。
"我知道你们在等什么。"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银针般扎进每个人耳里,"等沈璃死,等凰族卷土重来,等南洋商路换个主子。"她扫过人群,停在最末排一个攥着算盘的老者身上,"张叔,你当年跟着我爹跑波斯商队,在红海遇海盗时,可是把最后半块饼塞给了我。"
老者浑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
"我沈璃今天只说三件事。"沈璃摘下腕上的翡翠扳指,"第一,旧账换新契,所有往来都签明码实价的文书,谁再搞暗桩密信,我让他比凰族死得还难看。"她将扳指重重按在桌上,"第二,商队调度归总舵统一管,每月初一晒账本,码头搬货的小工都能来查。"最后她笑了,那笑里带着点前世刑场的狠劲,"第三,想走的现在就走,我备了盘缠;想留的——"她扫过人群,"我沈璃带你们赚的,比跟着凰族多三倍。"
厅里静了片刻,突然有人跪下来。
是张叔,他抹了把脸,粗着嗓子喊:"当年沈家救我全家,如今沈姑娘肯带我们走正道,张某这条老命就搭在这儿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有人抽抽搭搭,有人红着眼眶攥紧算盘,连几个生面孔都缩着脖子退到墙角,不敢再抬头。
谢无尘倚在门框上,望着这一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半块碎玉——那是从沈璃袖中捡回来的,还沾着她掌心的血。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沈璃总说"阳谋"比"阴谋"狠。
她把人心摊在太阳底下晒,晒得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自己跳出来,晒得旧部的热血重新烧起来。
三日后,西域使者的马车碾着细沙停在商会门口时,沈璃正在码头上查新到的胡椒。
"使者说要谈香料换良马的生意。"谢无尘递来一方染着异域花纹的拜帖,"暗卫查到,他们商队里有三个是凰族死士的旧部。"他顿了顿,"可能有诈。"
沈璃接过拜帖,指腹蹭过上面的鎏金纹路。"凰族残党要的是拉拢南洋,证明他们还能翻云覆雨。"她把拜帖递给旁边的小斯,"备宴,用最大的海月厅,让后厨做西域人爱吃的手抓羊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绣球砸东宫:商女屠龙手册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绣球砸东宫:商女屠龙手册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