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沧澜港的桅杆时,沈璃正站在南洋商会的议事厅里。
案几上摆着三封急报,火漆未干,分别印着“粮仓失火”“海船遇劫”“密信被篡”的朱印。
谢无尘的青衫还沾着夜露,他将最后一叠供词推到她面前,指节叩了叩纸页上的血渍:“这三个案子的俘虏,腕间都有凰族特有的鹰爪刺青。”
沈璃垂眸看那些歪扭的字迹,喉间泛起铁锈味——前世沈家被抄时,她在父亲书房也见过这样的刺青,是太子暗卫的标记。
“他们不是来谈判的。”谢无尘从袖中抽出一张地图,摊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我审出他们身上有追踪香,味道混在给你的生辰礼里。”他指尖点在地图中央的红点上,“昨夜我烧了那批礼,他们的人就疯了似的往商会里闯。”
沈璃的手指抚过红点,那里正对着她卧房的位置。
海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她颈后淡粉色的印记发烫——那是凰翼印记褪去的痕迹,前世它像条毒蛇,顺着血脉啃噬她的每一寸骨头。
“取我性命?”她低笑一声,可眼尾却绷得极紧,“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命。”
她转身走向后舱的暗室,谢无尘紧随其后,靴底碾过满地碎瓷——那是她昨夜翻找古籍时碰倒的茶盏。
暗格里的《凰策·终卷》裹着油布,她掀开时,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七影同祭,血引凰鸣,印记深处,神格可醒。”
“七名凰裔为祭。”沈璃的指甲掐进掌心,“我颈后的印记虽淡了,血脉里还留着凰族残息。他们要凑齐七个人,用我的血唤醒更可怕的东西。”她合上古籍时,书页发出脆响,像前世刑场的铡刀。
谢无尘的手悬在她背后半寸,终究没碰:“需要我去查最近入京的凰裔。”
“不必。”沈璃转身时,眼底的冷意冻住了海风,“我会让他们以为计划还在正轨上。”她取出笔墨,在信笺上写了几行字,“传下去,三日后商会所有商船启航去北境。”谢无尘挑眉:“北境冰海封港,这个时候去——”“所以他们才会信。”沈璃将信笺递给侍从,“要让所有巡逻的人都听见,连码头上卖鱼的老妇都要知道。”
第二日卯时,值夜的士兵撞开议事厅的门。
他的护腕沾着湿沙,声音发颤:“谢先生,后巷的沙地上有新鲜脚印,方向直对沈姑娘的院子!”谢无尘抄起案上的匕首,青衫下摆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带二十个暗卫,穿渔民的粗布衣服,埋伏在码头第三艘商船的货舱里。”
月上柳梢时,沈璃在窗前煮茶。
铜壶里的水刚冒热气,窗外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她掀开窗纸一角,正看见谢无尘踩着一个灰衣人的后背,那人的腕间,果然有暗红的鹰爪刺青。
“说。”谢无尘的匕首抵住对方喉结,“谁派你来的?”
灰衣人疼得龇牙,冷汗顺着下巴滴在沙地上:“是……是李大人!礼部侍郎李崇文!”
沈璃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
李崇文——这个名字像根烧红的铁签,瞬间刺穿她的记忆。
三年前沈家出事时,正是他在朝上举着“通敌密信”,说那是沈家的笔迹;也是他亲手将她母亲的凤袍扔进军火库,看着那金线绣的凤凰在火里烧成灰烬。
“他不是被赐死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可谢无尘却听见她咬碎后槽牙的声响。
灰衣人哭嚎起来:“李大人根本没死!他躲在城外的破庙里,身边跟着穿玄色斗篷的人,说是东宫的……”
“住口!”谢无尘的匕首往下压了半寸,鲜血立刻渗出来。
他抬眼看向沈璃,却见她背对着月光,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柄淬了毒的剑。
“把他关到最南边的水牢。”沈璃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像前世绣坊里哄小徒弟时的语气,“记得给他换身干净衣服,再送碗热粥——他说了这么多,该累了。”
谢无尘看着她转身走向暗室,月光漏进窗棂,在她发间碎成星子。
他摸了摸袖中那根银线——那是他每次要出险招时的习惯动作。
这一次,沈璃的计划像团烧得正旺的火,而他要做的,是往火里再添把柴。
后巷的风卷着海腥味掠过,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沈璃站在暗室门口,指尖抚过《凰策·终卷》的封皮,嘴角勾起一抹笑。
李崇文没死,东宫的人还在,七影坛的仪式……正好,她要让这些躲在阴影里的老鼠,自己爬出来撞进她的网里。
“谢先生。”她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清晨海浪的温度,“明日让码头上的老陈头多备些鱼干——我们的‘北境商队’,总得像那么回事。”
月上中天时,沧澜港的码头被夜色浸得发沉。
谢无尘立在第三艘商船的桅杆下,指尖摩挲着腰间银线,目光扫过二十步外那盏摇晃的气死风灯——那是沈璃约定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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