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的声音比山风还轻,"您真的不打算再查下去了吗?"
沈璃将帕子搭在盆沿,水珠顺着帕角滴落,"叮"地砸进盆底。
她想起昨夜火山口,铜铃坠入熔岩前那声清响,和此刻谢无尘的问话竟有几分相似——都是悬在半空的疑问,终将沉进黑暗里。
"有些真相,不该存在。"她转身时,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烛火在案几上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纠缠的老藤。
她望着谢无尘眼底的灼光,那是从前他劝太子远离林晚卿时才有的执着,"如果凤凰之力真的是轮回机制......"她顿了顿,喉间泛起苦涩,像含着半枚未熟的青梅,"我不需要它。"
谢无尘的指节抵在门框上,指背绷得发白。
他想起三日前在旧书坊,沈璃蹲在满是尘埃的书架前,指尖抚过《凰翼志》残卷时的颤抖——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剑,说"我要撕开这张网"。
可如今,那把剑却要收进鞘里。
"您怕的是轮回,还是怕......"他突然住了口,喉结滚动两下,"怕自己和那些被画在墙上的'凰翼仙子',其实是同一类人?"
沈璃望着烛芯爆出的灯花,想起昨夜火海中那个老妇人。
她跪在焦土上,半幅画像贴在胸口,哭着说"仙子显灵"时,眼底的光和前世刑场看客们的眼神一模一样——他们需要一个神,来替自己承受命运的重负。
"不是怕。"她伸手按在谢无尘手背,他的手冷得像山涧的石头,"是明白。"她的拇指轻轻摩挲他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如果我继续查下去,百姓会把我当神,东宫会把我当妖,连你......"她笑了笑,"也会把我当必须解开的谜题。"
谢无尘突然抽回手,转身走向窗边。
窗外的老槐在风中摇晃,影子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闷在喉咙里:"那您要什么?"
"我要......"沈璃望着案头那卷《凰翼志》,残页边缘还留着昨夜的焦痕,"要做沈璃,不是谁的轮回,不是谁的棋子。"
谢无尘没有再说话。
他站在窗边,直到月光漫过门槛,才转身时,袖中滑出个锦盒。
他弯腰拾起,放在桌上:"这是南洋商会这月的账册。"锦盒打开,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契纸,"您说要解散商会,属下......"他喉结动了动,"已经盘清了所有田产、商铺。"
沈璃的指尖抚过最上面那张地契。
墨迹还未干透,是谢无尘连夜写的。
她想起三年前初遇谢无尘时,他替太子整理军报,笔尖落纸如刀;如今替她理账,墨色却软得像春夜的雨。
"明日辰时,把所有资产分给百姓。"她合上锦盒,推到谢无尘面前,"商铺按人头分股,田产立永佃契。"她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是一时兴起。"她的目光穿过窗纸,落在远处起伏的山影上,"从前我以为,握有财富就能握有权力。
现在才懂,当这些变成枷锁时......"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不如砸碎了,让大家都松快些。"
谢无尘捏着锦盒的手微微发颤。
他想起半月前,沈璃在商会库房指着整箱的金银说"这些要变成刺向太子的刀";如今那些刀,却要熔成照亮百姓的灯。
他望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懂了——她不是在放弃,是在给自己松绑。
"属下明白。"他将锦盒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今夜就去通知各分舵。"他走到门口又停住,侧过脸,月光在他耳尖镀了层银,"需要属下陪您......"
"不用。"沈璃摇头,"你该去看看那些百姓。"她想起昨日在山脚见到的老妇人,怀里的小孙子正扒着她的衣角要糖,"他们拿到地契时,眼睛会亮的。"
谢无尘走后,沈璃吹灭蜡烛。
黑暗里,她摸着床头的包袱——里面只有两套换洗衣裙,半盒阿娘留下的胭脂,和那卷烧残的《凰翼志》。
窗外的虫鸣渐起,她蜷在床榻上,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敲在鼓面上,震得胸腔都暖了。
第二日辰时,商会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沈璃站在台阶上,望着底下攒动的人头——有挑担的小贩,有织坊的绣娘,还有昨日那个抱着小孙子的老妇人。
谢无尘站在她左侧,捧着锦盒,阿福在右侧举着扩音的木筒。
"今日,南洋商会解散。"阿福的声音撞在青瓦上,又落回人群里。
底下炸开一片抽气声,老妇人怀里的小孙子"哇"地哭了,被她慌忙捂住嘴。
"所有田产、商铺,按户均分。"沈璃提高声音,风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腕间那圈红绳——是昨日阿福用庙前老槐的枝桠编的,"这不是施舍。"她望着人群里几个商人模样的人攥紧了拳头,"是你们从前用血汗养肥了商会,现在,该你们自己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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