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商会的议事厅里,檀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漫开。
沈璃垂眸望着自己绞在膝头的指尖——这是她惯常的伪装,温婉得像春日里未开的玉兰。
可只有她知道,指甲缝里嵌着的薄刃,正抵着掌心的软肉,疼得清醒。
“诸位。”许怀瑾的声音像块老玉,敲在雕花木案上,“今日把大家请来,是要做个了断。”
厅内原本低低的议论声骤然静了。
沈璃抬眼,看见上座的老掌柜正捏着茶盏的手在抖,东边的年轻商人攥着算盘珠子,骨节泛白。
她知道,这些人里有一半收过太子府的好处,另一半正等着看风向。
“三日前,太子府差人来,要咱们把今秋新织的蜀锦扣下三成,走北戎的商路。”许怀瑾的指节重重叩在案上,震得茶盏跳了跳,“可我许某经商四十年,头回听说,把朝廷的贡绸卖给敌国,叫‘商道’?”
底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沈璃盯着主位后的鎏金屏风,上面的百鸟朝凤图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多讽刺,太子总说自己是天命所归的凤凰,可他的“商道”,早喂了北戎的狼。
“即日起,江南商会所有库存丝绸,优先供给户部。”许怀瑾从袖中抽出一卷朱印契约,“至于与太子府的私约——”他猛地一撕,脆响惊得梁上的燕雀扑棱棱飞起来,“这玩意儿,配不上‘诚信’二字。”
议事厅瞬间炸成一锅沸油。
有人拍案而起:“许老疯了?太子的生意能断吗?”有人扯着嗓子喊:“沈家丫头在这儿呢,定是她撺掇的!”沈璃垂着眼,看自己绣着并蒂莲的裙角被踩出褶皱——前世她也坐在这里,听父亲被骂“不知好歹”,如今,她倒要看看,这些人骂的底气,能撑到几时。
“够了!”许怀瑾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沈老弟当年救我全家时,可没问过我是不是太子的人!”他浑浊的眼扫过众人,“今日谁要走,许某不拦。但出了这扇门,江南商会的印,你拿不到半枚。”
吵嚷声渐弱。
沈璃望着那些涨红的脸慢慢垮下去,知道他们在算——没了江南商会的路子,北戎的商队进不来,西市的货栈空了,连太子赏的那点甜头,也填不饱窟窿。
她捏着袖中半块虎符,触感凉得像前世刑场的风——这一步,终于成了。
东宫偏殿的烛火燃到后半夜。
萧承璟攥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茶汁顺着指缝滴在青金石案几上,晕开深褐的渍。
“周德海!”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跪着的周德海猛地一哆嗦,额头重重磕在砖上:“殿下,江南商会那老匹夫……”
“啪!”茶盏砸在他脚边,瓷片擦着他的耳垂飞过,“本殿要的是结果!”萧承璟踉跄两步,扶住龙纹烛台,“查封沈家所有商铺,限明日辰时前!再派暗卫去苏州,把商会的账房烧了——不,翻!给我翻出那本记北戎的账!”
周德海的后背浸透冷汗。
他想起三日前沈璃递来的半块虎符,想起那晚被烧的“北戎”二字——原来这女人早把网撒好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低低应了声“是”,退出殿门时,衣角扫过满地瓷片,发出细碎的响。
沈府后院的地窖里,沈璃举着烛台,看许怀瑾的亲卫将一摞摞账册搬上马车。
“许老说,您要留本假的?”阿竹捧着个檀木匣,指尖发颤。
沈璃将烛火凑近匣中泛黄的纸页,火光照亮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三月十五,北戎使者取走蜀锦三百匹,银五万两,经手人周德海。”她勾了勾唇,“太子要找的,不就是这个?”
阿竹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姑娘,万一他们……”
“他们会信。”沈璃将假账册塞进地窖最显眼的陶瓮里,“周德海贪功,萧承璟多疑。”她望着烛火在瓮壁上投下的影子,像极了前世刑场上的火把,“等他们拿到这本,就该急着烧自己的尾巴了。”
子时三刻,苏州的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
周德海猫着腰钻进商会后院,腰间的匕首刮过青砖墙,蹭掉一片青苔。
他摸黑撬开账房的窗,迎面扑来的霉味里混着淡淡松烟墨——和太子府那本被烧的账册一个味儿。
“在这儿!”他的手触到陶瓮里的纸页,心跳得要撞破胸膛。
借着怀里的火折子,他瞥见“北戎”二字,喉头发出类似呜咽的笑。
“走!”他踹开窗,抱着账册冲进夜色。
背后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他脚底生风。
东宫的龙涎香还未燃尽。
萧承璟扯断账册的丝绦,泛黄的纸页“哗啦”散了一桌。
他的指尖扫过“周德海”三个字,突然顿住——这墨迹,和周德海前日呈的那封请罪书,出自同一支笔。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落了,打在琉璃瓦上,碎成一片沙沙声。
萧承璟望着案头的半块虎符,和沈璃那日递来的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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