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未时三刻,鎏金窗棂将斜晖裁成云纹,投在库房青砖地面,恍若游龙蜿蜒。苏信垂眸盯着手中黄铜钥匙,指腹摩挲钥匙柄上的玄鸟浮雕 —— 云府库房的标记,却与记忆中苏府密室的机关暗语暗合。自三日前接手库房,他每日卯时便来清点账册,青衫袖口补丁在光影里晃动,眼底却暗藏锋芒。今日掠过西北角积灰的铜烛台时,烛台底座三道额外的棱线让他心弦骤紧 —— 那是苏府秘传的 “璇玑三转” 机关暗语,与父亲书房密室的开启方式如出一辙。
“吱嘎 ——”
铜烛台左转三圈再右旋半周,青铜齿轮转动的闷响自砖底传来,恍若沉雷滚过地底。苏信屏息退后半步,衣摆拂过砖面,只见西北墙角青砖如潮水般凹陷,石磨转动的闷响中,寒气裹挟着铁锈血腥气扑面而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袖中三枚淬毒银针已滑入掌心,针尾红绫以苏府秘传 “三阴逆血” 之术浸泡,专破内家真气,在暗风中轻轻震颤。
密道口尺许高,砖石缝隙间嵌着的夜明珠忽明忽暗,冷光映出七丈深甬道尽头的青铜双门。门上浮雕栩栩如生:展翅玄鸟爪握火焰,尾羽如利刃划破虚空,与云战霄玉佩上的纹章别无二致,却让苏信心口发紧 —— 母亲曾亲手为他绣制襁褓,其上玄鸟本是衔玉,此刻却被篡改为火焰,恰似云家对苏家的背叛,在时光中凝成永不褪色的伤口。
“咔嗒。”
寒铁假眼凑近门锁的刹那,金属与石质碰撞的轻响如春雷乍惊。青铜门应声而开,腐朽气息混着陈年墨香扑面而来。密室不足十丈见方,石台上半幅残破的《江南盐铁图》边角焦黑,显是经火灼烧,却仍可见大江脉络间朱砂标注的盐矿位置,笔锋苍劲如父亲当年握笔之姿。墙角樟木箱铜锁已被蚀出绿锈,箱沿极细的 “苏” 字刻痕让苏信指尖发颤 —— 那是父亲苏寒秋的笔锋,力透木理,每一道转折都似在诉说当年的隐忍与决绝。
箱中泛黄信笺叠得齐整,最上层 “血手门三月密函” 几字用狼毫浓墨写成,虽历经二十年岁月,墨色仍如凝血。苏信展开的瞬间,瞳孔骤缩:“苏寒秋私藏宝藏钥匙,可启开国秘库” 几行字如重锤击打心脉,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在眼前铺陈。第二张信笺落款处云战霄的印鉴清晰可见,“疫病一事,须令江南无活口。苏寒秋若不交钥匙,便纵火烧府,伪作天灾” 的字迹狰狞如刀,信末小字 “黑衣人所用弯刀,可着人刻玄鸟纹以掩耳目” 让他喉间腥甜 —— 原来当年屠府的玄鸟纹弯刀,竟是仇敌自导自演的嫁祸!那些深夜里反复梦见的黑衣人,那些染血的弯刀,皆为云战霄手中的棋子。
第三张信笺绘着苏府地形图,朱砂笔圈住父亲书房位置,旁注 “钥匙藏于其子左眼,务必斩草除根” 的字迹让苏信指尖掐入掌心。眼角至下颌的疤痕火辣辣作痛,那年黑衣人挥刀的画面再次浮现:襁褓中的自己被劈中左眼,父亲的血溅在寒铁假眼之上,却阴差阳错让秘钥与血肉相融。救下他的神秘人临终所言 “苏家满门血仇,需你亲手讨还”,此刻在密室中回响,恍如隔世。
樟木箱盖 “砰” 然砸落,惊起尘埃万千,在夜明珠冷光中如浮雪纷飞。苏信扯下左眼眼罩,寒铁假眼在幽暗中泛着冷光,正是信中所提的 “钥匙”。忽闻密道口传来砖石摩擦声,机关罗盘在袖中疯狂旋转 —— 有人转动烛台机关!他迅速合上木箱,假眼归位,袖中银针已然扣紧,耳尖微颤,细辨来人足音。
青铜门开启刹那,苏信背靠石壁屏息,衣摆紧贴潮湿石面。来者身着云府三等仆役服饰,青布衫角绣着半枚残损玄鸟纹,却握短刀直取石台《江南盐铁图》,刀刃青芒流转,七道蓝斑沿刃身游走 —— 血手门独有的淬毒兵器 “青蚨刃”,刃口浸过七步断肠毒,见血封喉。“陈七。” 苏信低唤,此人每日卯时来库房搬运柴薪,举止寻常,却不想是云战霄暗桩。
“你果然发现了密室。” 陈七嗓音沙哑如铁器摩擦,步幅沉稳,显是练家子,“家主早言苏家养的小崽子聪明过头。” 话落刀出,寒芒直取苏信面门,带起的劲风刮得石台上信笺翻飞。苏信旋身避过,银针已射向对方 “曲池穴”,指尖翻动间,三枚银针分取 “风府”“大椎”“至阳” 三穴,正是苏府毒术 “三阴逆血针”,专破内家真气运行。
陈七侧身闪退,刀刃却在石台上划出火星,木屑飞溅:“血河秘典第三层,岂是你这点毒术能破?” 语毕甩袖,袖中竟藏十二枚袖箭,箭尾红绫绣着血手门赤焰纹,破空声如夜枭嘶鸣。苏信早有防备,机关匣轻响,十二道 “蛛网丝” 混着荧光粉射出,织成八卦阵 —— 此丝以雪山顶火蟾血浸泡七七四十九日,专克阴毒,陈七衣摆掠过瞬间,粉光在布帛上勾勒出云家庶子纹饰,正是云昊一党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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