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捏着手机的手骨节发白，匿名电话里的威胁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紧。
走廊里穿堂风掠过，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方才赵主任说的“爬得越高，盯着你的眼睛越多”——原来这双眼睛，来得比他预想的更快。
“顾记者。”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声音里压着的颤音，“我刚接到威胁电话，对方让我别再查下去。”
电话那头的翻页声骤停，顾轻语的呼吸声清晰起来：“等我五分钟。”
十分钟后，云州晚报社楼下的咖啡店里，顾轻语抱着相机冲进来时，发梢还沾着未干的雨星。
她把相机往桌上一搁，金属外壳磕出轻响：“说具体。”
林昭将匿名电话内容复述一遍，顾轻语的指甲在相机快门键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上周我跑社区新闻时，听见城建科老张闲聊，说李明杰最近总往开发区跑。”她忽然倾身，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油墨味涌过来，“数据造假的关键，可能在开发区那片烂尾项目的财务流水里。”
“外围突破。”林昭摸出笔在餐巾纸上画圈，“先找接触过项目的一线人员。”
顾轻语的手指点在“开发区”三个字上：“我有个线人老周，去年在项目做过施工监理，被李明杰以‘工作不力’辞退了。”她抓起相机背带，“现在去他家，赶在晚饭前。”
老周家住在城乡结合部的旧楼里，楼道灯坏了两盏，声控灯在两人脚步下忽明忽暗。
顾轻语敲了三声门，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开门的男人头发灰白，眼角有道旧疤，见是顾轻语，立刻缩了缩脖子：“顾记者，我不是说了……”
“周师傅，有人想动真格查李明杰。”林昭上前半步，目光直视对方发颤的瞳孔，“您女儿下个月要高考，对吧？”
老周的脸瞬间煞白。
顾轻语轻轻把相机镜头转向自己：“我以记者证发誓，今天说的话，镜头里只存证据。”她摘下相机挂绳，露出别在领口的微型录音笔。
老周喉结滚动两下，侧身让两人进屋。
厨房飘来白菜炖豆腐的香气，他搓着沾了机油的手：“那项目从立项开始就不对。李明杰让我们把工程量多报三成，说‘上面要漂亮数据’。后来资金链断了，他又让财务做假账，把窟窿算在材料商头上……”
“具体时间？涉及哪些账户？”林昭掏出手机备忘录，指尖悬在录音键上。
老周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掀起半旧的窗帘：“上个月十五号，我看见他和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在工地仓库见面，那男的拎着个密码箱……”他的声音突然变哑，“后来我就被辞退了，理由是‘消极怠工’。”
顾轻语的相机快门轻响，拍下老周发红的眼尾。
离开时，她把自己的名片塞进老周手里：“有情况随时打这个电话，24小时开机。”
回到区政府时，天已经全黑。
林昭办公室的日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顾轻语把相机连到他电脑上，照片里老周颤抖的手指、茶几上摊开的施工日志，一一清晰呈现。
“叮——”
系统提示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林昭指尖微顿，按下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政策推演”指令。
淡蓝色的虚拟屏幕在他视网膜上展开，输入“数据造假”“开发区烂尾项目”后，系统立刻跳出三条方案：
方案一：直接向纪委提交现有证据——成功率67%，可能打草惊蛇，幕后主使销毁证据；
方案二：联合审计部门突击查账——成功率82%，需协调至少两个部门，易暴露行动轨迹；
方案三：渗透财务系统提取原始流水——成功率91%，风险点：接触核心财务人员时暴露意图。
林昭的目光停在第三条，指节抵着下巴：“需要财务科配合。”
“李会计。”顾轻语突然开口，“我上次采访区里年度审计，看见她在核对报表时皱了三次眉。”她翻出相机里的照片，放大后，穿蓝布衫的中年女人正盯着电脑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
林昭看了眼时间，20:17。财务科通常21点锁门。
财务室的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漏出来，混着旧账本的霉味。
李会计正低头整理凭证，听见脚步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惊慌：“林、林科员？”
“李姐，想请您帮个忙。”林昭把老周提供的施工日期写在便签上，推过去，“这些时间点的材料款支出，能让我看看原始凭证吗？”
李会计的手指绞着蓝布衫的衣角，指甲盖泛白：“这……不合规矩。”
“上个月三号，您女儿在市医院做阑尾炎手术，住院费是赵主任垫付的。”林昭声音放轻，“赵主任说过，他最见不得有人欺负老实人。”
李会计的肩膀猛地一颤。
她抬头时，林昭看见她镜片后的眼睛亮了——那是被压抑太久的东西终于松动的光。
她起身拉开抽屉，金属滑轨发出轻响：“原始凭证在档案室，但电子账套……”她打开电脑，快速输入一串密码，“我只能给你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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